在单位里,本人是招待员兼清洁工,按说端茶倒水、打扫卫生理所当然,天经地义。可是内心的频谱根本不按常理振动,常常,拿着蓬头垢面的扫帚,我竟失去了扫地的兴致,却蓦然涌出揭竿而起的冲动。当我意识到我握着的是扫帚不是冲锋枪的时候,我感到深深的悲凉与无力,一把自身难保的扫帚能对谁构成威胁呢?何况扫帚的那一头还连着一张不那么奢侈,也没有能力奢侈,但却绝不可忍饥挨饿的嘴。为了这张嘴,我不得不按下心头突突上窜的火苗苗,并且庄严地告诫自己:拿着扫帚,就要有扫帚的精神,脏自己,让别人光鲜去吧!
经过多年的磨砺,我确实达到了扫帚的境界,我那象扫帚一样蓬头垢面的外表,被鸟雀们误以为是卫生间,常常旁若无人地在上面拉屎撒尿。被鸟雀们误会倒也罢了,因为它们毕竟是没有知性的畜生。是可忍孰不可忍的是,我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地板,常常被比我更脏的女人挑剔践踏。女人呵,这是我挥汗如雨完成的杰作呵,不是你潜规则一潜而获的地位能够比拟。当然,女人现在是我的顶头上司,挑剔我工作中的失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可让我无法容忍的是她说话时的语气,她常常颐指气使地呵斥我说:“小简,小简!你看看你看看,一个简单的卫生居然搞得如此撩草,说画大字呗,你肚子里又没那墨水,说——,嘿,不说了,统统给我重扫一遍。”如果避开上下级关系,她得叫我姨,可是她一口一个小简小简的叫得琅琅上口,我在她的千斥万责声中光荣地返老还童,顺利返回时期。
嘿,我几乎又要将扫帚当冲锋枪籁籁一发子弹扫她个人仰马翻了。对比女上司,我自觉要干净得多,可为什么?为什么?不为什么,命运是个流氓,你不同流合污倒也罢,还摆出一幅出污泥而不染的架式与流氓分庭抗礼,这不是找抽又是什么呢,本来流氓欺负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呵。哈,我横扫女上司的霸气也不需要理由哟,可是我敢吗?这女人同我的饭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几乎就是我饭碗的主宰,我巴结她都来不及呢。何况我还有些不忍,连我都嫌她脏了,可想而知她是怎样忍辱负重地生活。
她是怎样忍辱负重的生活呢?我忽然想起朋友劝慰我的一句话:“别较真了,简,女人是孔雀,开屏吧,会露出丑陋的屁眼,不开屏吧,又得不到男人们的认可,女人不易呀!”是的,世界是男人们的,女人行与不行,全凭男人说了算,所以,女人们象孔雀在男人面前竟相搔首弄姿,她们展示的不仅仅是她们美丽的羽毛,更是那一份与美丽羽毛交相辉映的美丽的憧憬。男人们很现实的,谁给了他们视觉甚至更深层次的享受,他就回馈谁丰足的物质和美好的前程,这就是许多美丽女人不武而胜的温床,而我看过太多开屏孔雀得意忘形时丑陋的屁眼,我羞愧得连忙夹紧自己的羽毛,生怕走光,然而,男人才不在乎你走不走光呢,兴许走光正中他们下怀也说不定。
毫无疑问女上司是被成功的期许逼成开屏孔雀的,而我为了屁眼大点尊严,自觉沦落为灰不溜秋的麻雀一族,并且永远不能跟高贵的孔雀相提并论。沦落了也就吧了,可我又不甘心被沦落,常常不自量力的同女上司pk,pk来pk去,最终我还是倒在识时务者为俊杰的真知灼见下替女上司鞍前马后,忙得不亦乐乎。
也许看官们会骂我贱,其实,除了饭碗问题象鞭子一样催着我象条狗似的在女上司面前摇尾乞怜外,说句心里话,女上司的威仪也真有点让我折服。真的,官威是女人最好的美容化妆品,经过几年官场修炼,女上司确实是乌鸦变孔雀了,而我也是心悦诚服地将她当孔雀服侍着。孔雀开屏前,我是保姆,并且以忠心耿耿的保姆姿态替孔雀梳理漂亮的羽毛;孔雀开屏时,我是牧童,并且以小心翼翼的牧童身份为孔雀拖起曳地的长裙;孔雀开屏后,我是钟点工,我以钟点工的勤勉,替孔雀打扫恶臭的粪便。在捂着鼻子收拾孔雀拉下的粪便时,我领悟到了一条真理:女人要想干净地活着,就势必得不到干净的生活。于是便了然于心,于是便处粪不惊了。
生活如果按照1+1=2的简单逻辑进行就好了,这样我就真的能心悦诚服地安于我的麻雀生涯了。可是生活就象个喜怒无常的孩子,常常不可理愈地惹事生非。比如:我刚刚说服自己平复下来的心情就常常遭遇灰尘、责难和人们鄙夷的眼光的袭击,于是不平,不负又在心里蠢蠢欲动,有一次青天白日,我居然又产生了与女上司pk谁更干净的狼子野心,看官们不知道,还没有pk呢,我已经吓得七窍生烟,六神无主了。“清天白日的不干活睁着两只死鱼眼翻什么白眼呀,不想干活就支一声,别站着茅坑不拉屎”。女上司一声呵斥吓得我连连打了两个风雷滚滚的大寒噤。从此,白天工作时连臆想的自由也丧失了。但是人是需要释放的呀,于是下班后,网络就成了我泄愤的工具,每每天天,我拿起鼠标,那样子象极了文质彬彬的书生,可在网上上窜下跳的模样却象个鲁莽少年。哈,真可笑,不年轻了,我却特愤青,逮着谁咬谁,我喜欢看别人理屈词穷时的尴尬,喜欢看别人举起白旗时的无奈。更喜欢发扬宜将乘勇追穷寇的顽强的战斗精神,将对手置于死地而后拍手称快。我觉得在网上举起斯文的武器不仅乘了口舌之快,而且一吐了白天扫帚卷起的灰蒙蒙的窝囊气。上网时间长了,我有了破妇、毒舌、屋脊门等称谓,可是渐渐地,喜欢同我辩论的人越来越少了,见我就躲的人却越来越多了,为了我雄纠纠的战斗气概不至于失去用武之地,我常常改改名,化化妆,重新投入战斗。但不到二三个回合,就被对手识破,于是在网上我终于成长为一名没有敌人的斗士,斯文扫地。当我屡屡举起小小的鼠标当投枪却找不到方向时,我获得了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用扫帚扫地时成本很低,可收获的是一片洁净的蓝天;用斯文扫地时成本很高,可收获的只有破妇、毒舌的恶名,所以还是用扫帚扫地吧,斯文扫地是一种极大的浪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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