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是虎年，按说我不该有什么可激动的。可是祖先留下了十二属相的记忆，我正巧又是出生在虎年，所以本命年快要到来，心里多少有些异样的感受。前不久做印刷企业的老同学找到我，说虎年就要到了，问我给单位同志也不弄点什么挂历作纪念。老同学是商人，他思考的恐怕是利润。不过老同学也聪明，用这个做由头，我自然心情不错。

预定了一百份挂历，我让印上虎年吉祥。送走了老同学，结果电话一刻也没有消停，只要接起电话好像都是和钞票有关系。最后我索性关了手机，和外界隔绝。一个人静静的呆在家里，看一会儿书，写一会儿感受。要不就在网上斗斗地主，或是去网友的菜园子里做回小偷。

还别说，尽管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和真实无关，可对于我的心情来说，倒还是很惬意的。不过到了晚上好像都快要十一点钟了，政府办公室把电话打到家里，先问我为什么要关手机。我解释半天，可人家似乎不买账。让我今后不许关手机。最后给我通知今天早晨去列席政府常务会议。我问什么内容，电话那头说好像是关于农民征收的什么问题。

本来晚上我喜欢熬夜，可接了这个电话之后，我就赶紧上床睡觉。夜里到好，竟然没有做梦，一觉睡到早晨七点钟。起床吃饭，然后去政府大楼。可是去了才知道我参加的那个提案还没有上，所以我还得等上一会儿才能参加会议。

看来我只能在走廊里走上一走了。好在临出门的时候，我给口袋里多装了一包香烟，既然无事可做，我就开始抽烟。偶然有熟人相遇，看大家急急火火的样子，我想大概都是去参加会议的。抽了也不知道有多少支香烟，总算到我去参加会议了。还就是关于农民增收的问题。

其实让我说，不管是那级政府，也不管是什么政党，既然管理一个国家，我想让民众生活好恐怕都会是第一要务。我们县是个很贫穷的小县，去年农民的人均纯收入两千个出头，听说今年要过三千。这次开会就是讨论这个问题。只是我当时有点纳闷，都到年底了，按说现在要做的工作是统计部门的事情，叫我们这些职能部门来还能做什么呢。要说做，也已经都做了一年，至于说效果，那就只有数字说话了。

最后会议开得还挺热烈，不过是什么结果我是一个字也没有听明白。到十一点钟的时候我们这一拨总算完事了。刚出大楼，就有朋友打来电话，他是给我们单位推荐一位能写材料的办公室人员。我说最近还不想考虑，可朋友不干。说世界在变化，说不定明天我就回家抱孩子了。回家有可能，抱孩子目前还没有希望。因为儿子刚上大学，要想当爷爷，还是一个梦。

无奈我只有答应下来。因为最后朋友说了，那是他侄女。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呢。从政府到家最多也就十分钟的路程。可我和朋友通电话少说也有九分钟。因为走进家门我才挂了电话。刚坐到客厅，妻子就问我，什么事情这么忙呀，走路也打电话。我把事情说了，妻子淡淡一笑说：“小妹刚才来过了，说今天她要乔迁新居，下午让我们去饭店吃饭。”

“不是说不搞仪式了吗。”我说：“怎么又搞起来了？”

“没有，就是家里人在一起吃饭，就是个纪念嘛。”妻子说：“今天上午的会议开的时间还挺长，都说什么了？”

“不知道也罢。”我半躺在沙发上，不想给妻子去说开会的故事。因为我真的也没有听到有什么值得记忆的故事。

“怎么，又不开心了。”妻子说：“是不是有什么任务了。”

“没有什么任务。我不都说过了，我们现在就等着过大年了。”我说：“说农民的增收问题，其实我觉得这个话题就不应该讨论，因为上农民过上好日子就是政府的职责。有时候有些事情让人觉得简直就没法理解。”

“中午想吃点什么？”妻子知道再说下去也无济于事了：“中午妈妈来电话说给你做了米饭。”

“那就吃饭吧。”我坐起身：“昨天还是雪天，现在就阳光明媚了，老天爷好像也有点喜怒无常了。”

“对了，我刚才看到一则消息，说虎年无春。所以最近结婚的人特别多。”妻子说：“报纸上说，明年结婚不好。”

“虎年无春？”我对妻子说的后边的话倒是没有上心里去。倒是觉得这个虎年无春还有点意思。不是我喜欢思考，而是这个虎年多少和我们家有些联系。我是虎年出生的，我的外甥也是虎年出生的。我还正在为明年是虎年心存梦想呢，让妻子一句虎年无春说的我多少有些感到茫然。

“是的，报纸上这么说的。”妻子加重了语气。

“虎年怎么会无春呢？”我一边穿着外套，一边自言自语：“难道这是劫数不成。”我说着这些，心里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虎年，当时我刚过三十六，突然县上换届，我被莫名其妙的放了假，一放就是整整四年。开始还心想，明年又遇虎年，上帝总该有个睁眼的时候。可没想到这会儿又说虎年无春，我也不知道这是吉相，还是又是一个让人心酸的轮回。

“我想报纸也是在瞎说。虎年怎么会无春呢。”妻子大概想给我解忧，赶忙把话头挑向一边：“我就不信明年会无春。本来虎是兽中之王，可为什么到了虎年总有那么多的说法，为什么总有那么多的不顺心呢。”

我这阵子其实已经没有再听妻子说什么了。心里只是在盘旋着虎年无春这个命题。过去我总觉得虎是生命爆裂的一种象征，虎和生命的真谛是不会分开的。可现在有人竟说虎年无春，看起来实在是有点什么天意在里边。

中午和父母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我把虎年无春说出来。这时父亲说了一句话，他老人家说，：春是什么？春是生命过程中的一种必然。没有春怎么可能有生命发芽的过程呢？谁这么说的，简直是胡扯。”

老父亲快要八十高龄了，平日话语很少，可是每次说出的话总是让我觉得生命在他老人家这里才算真正有了一种体验。老父亲说的对，春是生命的过程，无春是不是就要断绝生命的起源呢？吃完饭，我和妻子再回旧地方的时候，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

“什么虎年无春，老爸说的没错，尽是胡扯。”我说：“看来生命的积淀才是生命最了不起的财富。”

“也许虎年还真的会无春呢。”这会儿妻子反倒又改变了主意：“什么是生命的过程？当今世界哪里还有过程而言呢。我看只有结果罢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问妻子：“怎么没有过程呢？什么能没有过程。你今天这是怎么啦？难道你希望虎年无春？”

“不是我希望，而是本来就是。”妻子开始有些义正言辞起来：“就说你说的农民纯收入吧，年年都在增长，可到底怎么样呢？去年一千多，今年就是三千，过程呢？过程在哪里呢？还有许多事情，许多人。今天说的和一朵花一样，可明天就腐败了，就成了国家的罪人，过程呢？现在谁还说过程呀！我看老爸也是用他几十年前的经验再说事情呢。”

“难道你相信虎年无春了？”我知道妻子开始在借题发挥了。

“不是我相信不相信，而是本来就是的。”妻子说：“春是什么？按说春是自然，可现在倒好，春成了人们寄托心情的东西。虎年游春无春我看上帝说了不算。”

“照你这么说，那是谁说了算呢？”我觉得妻子开始有意思了，所以也不想把话停住：“难道就是那些说虎年无春的人说了才算数？”

“有点。”妻子一眨眼，我怎么突然感觉到妻子一下子能年轻十岁，不！简直好像是回到了少女时代。

“哈哈……”我仰头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妻子一本正经。可她越是这样，我就越是忍不住在大笑。

“笑这个世界怎么成了这样。农民的纯收入要凭统计计算。我们的好日子要凭上天有春无春来决定。其实今年结婚也好，明年结婚也罢，不管是牛年还是虎年，也不管是春天还是冬天，我想生命是不会跟着有和无去延续的。”

“这是什么意思？”妻子趔起了脖子。

“虎年无春的意思。”我说完又开始笑起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