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7月7日,日本军国主义悍然发动了“芦沟桥事变”,企图采用闪电战术短期内灭亡中国。当时国民政府的对策也想“以快制快”,因为我们处于以逸待劳的优势,完全有可能在敌大部队未到达之前,先歼灭日寇在我境内的武装力量。
这时日军停泊在长江各港口有70多艘军舰,国民党当局就决定封锁江阴沉船封江,以击沉日军在长江中下游的所有舰队。这个“封锁江阴要塞行动方案”是个绝密的军事计划,连当时的最高军事学府——陆军大学也按兵不动,唯恐打草惊蛇。
岂料,次日一早,所有在长江各水域的日军战舰,全部撤退到吴淞口外;连日本在京沪沿江的侨民也仓惶撤走,很多侨民家中的贵重财物都原封未动的留存,摆在桌上的饭菜还有余温,显然是还来不及下咽就匆匆逃离。种种迹象令人吃惊,毫无疑问,封江计划泄露了!
这项抗战初期中国最为重要的军事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就宣告失败。蒋非常震怒,下令戴笠彻查。
参与封江计划密会的人员寥寥可数,除了军政中枢大员,就只有委员长侍从室二处主任陈布雷和汪精卫的主任秘书黄秋岳。矛头很快便指向这个亲日派黄秋岳,经过连日对黄的跟踪,发现黄每次到饭馆吃饭,把呢帽挂在衣帽架上,总有一顶一模一样的呢帽已挂在那里,不久,就有人来把黄的那顶呢帽戴走。显然,军事情报就藏在呢帽里。人赃俱获,审讯很顺利,黄秋岳父子供认不讳。很快,蒋介石亲笔签署了黄氏父子死刑判决书。
在严刑拷打下黄秋岳交待了泄密中所有人员与细节,其中一个是在南京汤山温泉饭店工作叫廖雅权的年轻女招待。这个女招待非等闲人,其真实姓名叫南造云子,是日本的王牌女间谍,土肥原贤二最得意的门生,对她的重视程度远远超过川岛芳子。
黄秋岳有两房妻妾,妾名梁翠芬,是北京八大胡同第一名妓。有这么个大美人陪伴,黄当然花钱如流水而入不敷出。在一次周末舞会上,南造云子结识了刚晋升为行政院主任秘书的黄秋岳,她没费什么力气便让这位早稻田毕业生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在美色和金钱的诱惑下,黄秋岳还把在外交部任职的儿子也拉下了水,这就使得南京政府的大量军事和政治情报源源不断地通过南造云子送到了日本情报部。
如果黄秋岳是个浑球儿官僚枪毙了也毫不足惜,偏偏这个汉奸是个极有天赋、极有才情的大才子大诗人,曾受到当时文坛领袖陈宝琛以及严复、林纾、陈衍、郑孝胥等名家的青睐。梁启超读到他的文章惊为天人,任其为秘书;国民党元老林森破格擢用为行政院秘书主任。后来汪精卫又将黄秋岳揽于门下,甚为看重,任为主任秘书。著名教授、经学大师汪辟疆所著的《光宣以来诗坛旁记》中称“黄秋岳如凝装中妇,仪态万方”,对黄备极赞誉。现代著名作家、学者施蛰存在他著作中也选用过黄的代表作。
黄秋岳还是梅兰芳早期最为得力的“戏袋子”,为梅兰芳参谋演戏、办理文案。比如《霸王别姬》这出戏,黄把那段历史给梅讲透了,虞姬的性格也就悟出来了,演起来才得心应手。梅兰芳的成名,黄秋岳功不可没。
黄秋岳(1890—1937),名浚,福建侯官人。出身官宦之家,父亲是前清翰林进士。黄4岁识字,7岁能诗,9岁能悬腕写擘窠大字,14岁就读于京师译学馆,17岁毕业,有“神童”之誉。后留学日本早稻田大学,回国后即步入仕途,节节高升。
黄秋岳以通敌罪于1937年8月26日在南京伏法,黄的诗作也在坊间消失。直至1943年始由香港龙门书店、1978年台北九思书店、1983年上海书店刊印其代表作《花随人圣庵摭忆》。2008年,再由中华书局重印,足见凡谈清掌故者,对其著作多宝重之。
黄秋岳被处决10年后,陈寅恪偶读黄秋岳的《花随人圣庵摭忆》,有感而发:“当年闻祸费疑迟,今日开篇惜此才。”并云:“今日取其书观之,则援引广博,论断精确,近来谈清代掌故诸著作中,实称上品,未可以人废言也。”
钱钟书对黄秋岳也是惺惺相惜,对其才学遭遇,感慨不已,除了惋惜,就是无奈。两位20世纪的博雅鸿儒陈寅恪、钱钟书对汉奸黄秋岳如此钟情难忘,足见黄秋岳的才情天下无双。
一代伶人梅兰芳尚知民族大义,蓄须明志,不肯与日寇合作;曾是梅兰芳师友的黄秋岳居然被财色所俘,认贼作父,令人感慨莫名,扼腕叹息!
再想到明末大文士钱谦益的失节,名妓柳如是的骨气,莫非在证明“才子常无行,倡优屡有节”的与世人相左的认知吗?(2009?1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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