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伟长是江苏人,生于辛亥革命推翻满清创造共和之际的一个国学世家,幼感西学东渐,国学衰微,可是家学渊源仍令他自幼深得国学精髓,并以优异的文史成绩考入清华大学历史系。不久因九?一八事变暴发,其以满腔爱国激情,决定弃文从理,要求转系到物理系,以实现其振兴中国军力的宏图远志。他的精神感动了当时的物理系主任吴有训,吴答应钱伟长可以试读一年,如果一年后,数理课程达不到75分,就自动回到历史系。可是一年后,钱伟长不但数理课程超过了75分,并且所有的物理系课程都达到75分以上。从此他这个穿着国学外衣的中国孩子闯进了自然科学大门。数年后,因其勤奋,考取公费留学,展转到加拿大从事“板壳理论”与“固体力学与流体力学”的学习与研究。曾受教于世界导弹之父冯?卡门教授。在美国科学界主办的冯?卡门教授的60岁祝寿论文集中,作为唯一华人科学家的钱伟长以其论文《弹性板壳的内禀理论》,深受物理学宗师爱因斯坦的赞赏。这奠定了其在美国科学界的地位。在美国期间,钱伟长曾在美国加州理工学院和喷射推进研究所做博士后研究,与钱学森等在冯?卡门教授指导下从事航空航天领域的科研工作,参加了火箭和导弹的实验,并发表了世界上第一篇关于奇异摄动的理论。被誉为美国导弹事业的开拓者之一。
抗日战争结束后,钱伟长回国,应聘为清华大学机械系教授,兼北京大学、燕京大学教授。两年后受钱学森之邀准备去美国喷射推进研究所工作,但终因其拒绝放弃中国而效忠于美国,没有获得签证而未能成行。钱伟长与钱学森、钱三强是那个激情爱国时代的杰出代表,他在国外都是世界一流的科学家,回国前国外的生活对于他们个人而言即有地位又有前程,其物质生活待遇高于当时西方世界的权贵,比中国一流的权贵不知道要高多少倍。可是他们把个人的得失与国家民族的利益凝结在一起,投身于贫穷落后的祖国怀抱。如此赤胆忠心要是还能被质疑,那只能说质疑者本身亵渎玷污了这种赤诚。可是事实上,他们的忠诚不但被质疑,他们身心还曾被摧残,他们的才华亦曾被扼杀……
1954年中国政府为第一个12年科学规划在国内寻找各科技领域里的领军人物。其中五个自然科学领域无人敢承担,钱伟长毅然全部承担起来。然而正当钱伟长为新中国的科学与教育辛勤耕耘时,灾难却降临到这个赤胆忠心的炎黄赤子身上。
作为教育家,钱伟长力主大学教育应以打好基础,培养学生的自学能力为主,工科学生要有理科基础;大学专业不要分得过细,不能设想许多知识都要在学校里由教师一一讲过,因为学生毕业后在实际工作中遇到的问题是复杂多样的,科技还在日新月异地发展更新着,学生更需要具有自己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的能力。工程师是在长期建设工作的实践中锻炼出来的,不可能在大学的“摇篮”里培育出来。这些虽说都是肺腑之言,但却不合时宜。与当时苏联的变综合大学为专业院校的观念相抵触。其中更难以言谕的也许钱伟长致死也没有弄明白,那就是他所倡导的培养具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才观与培养“革命接班人”的标准相悖,令一些人恐惧。这种只可意会不能言传的观念影响深远。
钱伟长因此被戴上右派帽子,下放劳动。妻子被隔离,子女被禁止上大学。好在他妻贤子孝,一家人的相濡以沫,为其继续从事科学研究提供了动力。对于一个科学家来说,他的生命应该属于科学。钱伟长很快从迷惘惊恐中镇定了下来,白天劳动之余和夜晚,他依旧在书堆、计算纸以及新的探索领域间驰骋。这个阶段反到让他摆脱繁多的社会活动从事他所热爱的研究工作,且收获颇丰。20篇论文,他一气呵成。其中《关于弹性力学广义变分原理,及其在板壳问题上的应用》一文,将弹性力学中有关变分原理的研究向前推进了一步,是一项重要成果。然而当他,怀抱着这一成果,满怀信心地将它投向《力学学报》后,等来的却是“不宜发表”。他无奈言地将手稿搁在了书架上,只能地任由其被尘封。五年后,日本东京大学航空系的一位教授发表了《弹性力学及塑性力学中的变分法》一文,其中的主题、观点都与钱伟长五年前所提相同,受到国际上的重视和承认。如其说这是一个人为的遗憾,毋如说这是一个民族的悲剧。本应属于中国人的荣誉,就这样被抛弃了。不过,这只是那个时代众多悲剧中的一幕!
下放改造的钱伟长已不能再接触国家级课题了,但是,只要有人来函或私下求教,钱伟长都会欣然答应。在来访者当中,许多人都是冲破层层障碍才找到他的,钱伟长把这视为信任。于是,钱伟长的“地下活动”日益繁忙。在不到十年的时间里,仅钱伟长帮忙解决的难题足有100多件。例如曾代叶祖沛教授(原冶金部副部长)起草加速推广转炉的建议书,并设计了高炉加压顶盖的机构和强度计算,为叶老在首钢实验做了准备;李四光部长也到过钱伟长的小屋,恳切要求钱伟长研究一下测量地应力的初步设想措施。钱伟长没有推辞,并将自己下放新疆的学生潘立宙介绍到李四光处,挽救了一个人才;还有关于人民大会堂眺台建筑增强承担力的方案;北京工人体育馆屋顶采用网格结构的设想……
钱伟长就象一个信徒在“劳其筋骨,苦其心智”,任灵魂在科学的原野上驰骋。用其儿子的话说,钱伟长爱国爱到什么都不顾了。他在承受着身心折磨的同时,还要为国家撑着门面。用政府临时给他安排“家”接待外宾,向世界展示中国政府对科学家的优待。一次,在接待华裔学者访华团时,钱伟长和他在清华时的老同学们相会了,林家翘、任之恭、戴振铎……一别三十年了,老友相见分外高兴,如今老朋友们都已是大名鼎鼎的科学家了,然而却都已霜染两鬓。那时,最别有一番滋味的当属钱伟长了,对于自己的一切只字不能提,还要表现出久别重逢的欣喜,然而喜悦背后则全是惆怅。
七十年代初,周恩来亲自点名钱伟长参加科学家代表团访问英国、瑞典、加拿大和美国。当时很多人不相信钱伟长对祖国的忠诚,代表团团长表示不能保证他出国后不逃走,于是周恩来撤换了团长,但新团长仍然不同意钱伟长出访,直到临行前一天的会议钱伟长都不知道此事。周恩来叫秘书派车去清华大学找钱伟长,这才知道他当时还在首都钢铁厂劳动。秘书又赶到首钢,带着来不及换下劳动服的钱伟长赶到会议现场。周恩来见状,叫来秘书换衣服给他,并把自己的鞋子给他穿,这才得以出访。代表团团长为什么都不敢不相信钱伟长的“忠诚”?钱伟长当年抛弃国外优越条件回到祖国是人所共知的,这种质疑从另一个侧面说明钱伟长所遭受不公平待遇也是人所共知的。只有亵渎与玷污“忠诚”的人才会怀疑“忠诚”!
改革开放后,由邓小平亲自点名钱伟长到上海任大学校长,并且声明此任命不受年龄限制。他才得以重新回到他所热爱的事业上。钱伟长一生有许多头衔,如:中国力学家、应用数学家、教育家,中国科学院院士,上海大学校长,南京航空航天大学名誉校长,耀华中学名誉校长。中国近代力学、应用数学的奠基人之一。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六届、七届、八届和九届全国委员会副主[xi],民盟中央副主[xi]、名誉主[xi]。然而我更愿意称他为科学家或教授。
三钱之中,钱伟长的一生是最坎坷的。如果他象“中国原子之父”钱三强与“中国导弹之父”钱学森一样去为深晓“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的人去造“枪杆子”,而不是从事什么教育,培养什么人才,也许他的命运会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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