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倦意

夏天来了，疲倦在我的后脑勺内部生了根。脑子里就像长了一株叫作“疲倦”的毒草，根根蔓蔓的，与长脑瘤的感觉差不多。睡是睡不掉的，倒怕是它在梦里会长得更疯。我一直在想，疲倦到底是从哪里滋生出来的呢？夏天的空气浓厚沉郁，思考是一件痛苦的事。

好在夏天也会有风吹过。清晨或傍晚的微风刚好吹起头发飘扬，倦意稍逝，可以趁机思考。这样的时候，南湖总是美丽的。湖面碧绿，纤细的波纹一层一层由湖心压往岸边，压抑了气味的南湖虚构了一个短暂的美好年华。这时候常常有往事坠落。关于年少轻狂的岁月，豪迈的歌，没有遮掩的笑声，三月里满山遍野的映山红……往事的碎片沿着我下意识挪动的双腿滑落。那些被我踏过的小草，因为气味相投而茁壮成长起来了。它们是我整整一个夏天的惟一收获。

我从来不避讳自己的柔弱无力，对思考的无能以及对生活的不抱希望。我的日子正在丢失。崭新的日子保持着崭新的模样被一页页掀过，崭新蜕变成苍白。关于理想，一种被高高挂起的虚无飘渺的东西，在夏天的夜空中时隐时现，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光。在某些时候，可以说这属于幻觉。人生来就有自己的气质，我天生习惯于受伤和自我伤害。在我看来，我生活其中的现实，是如此的苛刻与荒诞不经。

也许夏天就是这样，不值得去欣赏和爱戴。我只需木然地有肿胀的眼睛瞟送它过去。只是，它是如此的漫长。在这漫长的等待中，春天萌发的美都迫不及待地消逝，早已没有了烟柳气息，没有了满树红花，路人也都行色匆匆。只有万物在疯长，以一种勃发的欲望盖过房顶，冲上天空，仿佛是想逼进天堂。也有女孩子在夏天露出了白晰的小腿，穿裙子的女孩，仿佛是为了挽救夏天。只是，这已不能构成纯正意义的美了。夏夜里，城市以迷离的灯光散发肉的气息，空气早已成为一种污染。

无所适从是必然的，我已说过我的柔弱无力。谈不上什么心态，一切因为事实。在因受伤而引起的回忆中，我不顾疲倦，一遍一遍假设过去的种种选择。假如，假如在我有生的二十一年中曾突发奇想或者仅仅是随意地选择了什么，那么这个夏天将不会属于我，而这生根的疲倦也许永远不会出现。当我回到现实，回到这个跟大多数人感受不一样的夏天，发呆进化成一种睡眠，在目睹众人的前行中，我独自坐在黎明，等待黄昏。

有人说，我们需要一把斧头，不是劈开心头的冰山，而是劈开想劈开冰山这个念头，因为我们怀着这个念头，在严寒中自作自受，浪费了无数个美好的春天。我无比赞成这个说法，可真理也有它的适用范围，我已深陷，无法自拔。在这郁郁葱葱、风华正茂的夏天，有什么可以与“生长”二字抗衡呢？在时光的延续中，在下意识的行进中，总有不需要的外力抵在我们身后。

我行走，疲倦也在行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