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外雪初飘,翠幌香凝火未消。
独坐夜寒人欲倦,迢迢,梦断更残倍寂寥。
——清.沈佩
早晨起来,拉开窗帘,只见窗外一片洁白。一场大雪的到来,压得整个城市都无法喘气。雪还在静静地下,此时的街巷是那样的幽静,似乎整个世界都空无一人,只有雪在悄悄地下。盐粒般的雪,洒遍整个城市。飞扬的大雪,使北国江城完全被白雪覆盖,为冬季没有颜色的城市披上了一层银装。洋洋洒洒的雪花恰似一张洁白的网、飘动的纱,罩住了青山,笼住了树木,亮丽了天空。
生活在北方,喜欢下雪,更喜欢雪中的感觉。每当轻柔的雪纷纷飘下的时候,我会一个人在风雪漫漫的飘洒中,怅望远方或是雪中独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了独自看雪、踏雪,这个习惯已成为我生命里的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享受。下雪的时候,一个人沿江边漫行,体会着胡风吹朔雪的感觉;喜欢下雪的时候独自坐在咖啡店的某个角落,静静的观望窗外素雪覆千里的茫茫原野;喜欢下雪的时候独自坐在酒吧的茶色玻璃窗前,欣赏着窗外正风雪的迷人夜景;喜欢下雪的时候一个人坐在窗前,静静地体会着夜寒雪连天的冬夜清寂……
雪,洁白的天使,在明媚的冬日结队前来。雪花满天飞舞,不是花絮,不是雕琢,恰似素女的莅临,悄悄如琴。天地一色,苍苍茫茫。望着片片洁白的雪花,徐徐地从窗前飘落,晶莹剔透,不带一点风尘,好似天空中飞舞着的美丽蝴蝶,翩跹着融入心灵的静寂之中。多少次望着窗外飘飞的雪花,我便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披上长长的薄棉大衣,向纷飞的雪中走去。雪地里,印着深深浅浅的脚码和人形。观近处,枝条上绽放着一串串雪花。望远方,那些四季常青的松树和柏树,宛如一座座冰雕玉刻、玲珑剔透的宝塔。重回雪国,我知道踏雪寻梅,已成为我梦中的童话。看白雪纷飞,不仅会想起《红楼梦》中的宝玉身披蓑衣在茫茫雪野中的喟叹:好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雪景是美丽的,而雪花本身更美。她以洁白晶莹的天赋丽质和装点关山的神奇本领,赢得古往今来无数诗人的赞美,翻阅古诗词,咏雪佳作俯拾皆是。王维笔下的“洒空深巷静,积素广庭宽”的雪,是静态的;白居易笔下的“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的雪,是动态的;谢灵运笔下的“明月照积雪,朔风劲且哀”的雪,透出乱世中作者的惆怅;刘长卿笔下的“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的雪,是等待中期盼的梦;高适笔下的“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的雪,让人感受到了雪的悲凉;柳宗元笔下的“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雪,是一幅美妙的风景画;杜甫笔下的“乱云低薄幕,急雪舞回风”的雪,让人感受到了杜甫的辛酸;沈佩笔下的“帘外雪初飘,翠幌香凝火未消”的雪,是夜的寂寥……
风卷着雪花恣意飞舞,飘在屋顶,落在地上,形成厚厚的积雪,白的纯净,似乎要将整个世界都净化。漫步在雪中,轻吻着朵朵婉如冰淇凌的雪花,我清澈的眸子里,潜藏着水样的温柔。这颗冰一样的寂心里,蕴藏纷乱季节的思念。远山苍茫,雪域荒凉。曾经我和你有个约定:再落雪的时候,我们一同去赏雪。你还记得这个约定吗?我一直在等,你失约了。春花秋叶,荏苒风尘,被漫山遍野的纯洁摄取了灵魂。这个被雪掩埋的世界,这个世界墓场的圣洁的花环,万物的喧哗停止了,到处都是雪的精灵,被做为最后的生机存在着。飞雪凋花,又一个冬季,又一个轮回。生息,轮回,四季在五行之外,红尘又岂能在四季之外?在雪中,生命原来可以如此单纯,心情原来可以如此宁静,于是我在宁静的冬夜等你。
冬天的雪,滤去一切世俗的尘埃,就在洁白的大地上。与道有缘,晓得雪是道家之髓,更喜欢柔雪的空灵和隽永,因而在自己的文字中就多了些许关于雪的文字。雪能让人想到美,想到记忆里最美的东西,是爱,也许是不爱。然而忧郁和眼泪在冬天也是一种美,就象《冬季恋歌》里那婉转的生死情节。雪是冬的信物,洁白大地的信使,也是冬的使者,更是冬天大自然最美丽的精灵,亦是诗人笔下的暗香和风景,还是远行人归家时的期待。这份无期的等待中,我突然又想起你曾经说过的那句话:“下雪的日子,我会在雪舞中,为你竖起一尊微笑的雪人,等待你的归期……”
飘下的片片雪花,由零星到密集,由稀疏到稠密。银蝶样的雪花,在冬日的凛风中,随风飞舞。细雪无声地为冬日的枯燥送来了清新,也执著地为少歌的冬日写下了“雪落长河静无声”的诗行。飞雪入尘,花自飘零随江河。白日的喧嚣已走入静夜的怀抱,万物归于寂静。我深深地知道落雪时节,是孤寂的季节,也是思念的季节。雪落无声,静静地飘着,携带着浓浓的思念落入心底。读着沈佩的“帘外雪初飘,翠幌香凝火未消。独坐夜寒人欲倦,迢迢,梦断更残倍寂寥。”多了一些新的感悟。曾经读这首词的时候,不解其中味,而此刻的雪夜漫长而孤寂,思及此我才明了“梦断更残倍寂寥”的全部含义。雪花在暗夜里盛放了又枯萎,宛如短暂的相聚和永久的离别。
寒江,属于长风;冬韵,属于冷月。自行拾敛着生命的碎片,走向重生的炼狱。当鱼鹰已经远去,大雁也已南飞,依稀往事尽在不言中。江风与冬月,便结成了一份份浓得化不开的思念。向雪飘的窗外望去,窗外,是静谧的清冷冬夜,寂寥无声弯钩月;梦中,也许会有落雪融水溅飞花,仙踪有痕入南柯。银装素裹的天地间,独自在品味这白茫茫的素淡,思念不断,相思不断,愁绪不断。纷纷扬扬的雪还在下着,下着不尽的诗意,下着永恒的思念,下着永远的相思……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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