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枯叶是一条蛹的被褥,自己就是那蛹。我在梦里将自己悬挂在落尽秋叶的夜晚的枝头。虫子们一睡就是一个冬天,我一个人折腾自己,每一个夜晚我都觉得过于漫长。我总是在梦里惊醒,仿佛一下子被北风掀起来,像枯叶一样,又不知跌落在哪里。在梦里我还知道自己究竟不是一只空洞的蝉壳,我还是一只蛹,活着的肉体。在凌晨,气温降到最低,我感到有雪花击打在蛹壳外面,我知道外面正在下雪。我一个挺身爬起来,仿佛一瞬间离开火炉,寒气迅速给了我一个下马威,它让我回到温暖的被窝里去,但是我怎么能?我偏要打开大门,跨出门槛,一闪身将吹入房间的鹅毛旋转着带到外面。这一瞬间我为自己的这个开门的举动暗自发笑,一个人的,傻傻的。
大街上空无一人,两旁的冬青像丰收的棉花,一朵,一朵,丰收的棉花还没有它们好看。只不过是好看而已,我想。水泥路面铺着很薄的一层,积水的地方雪花半融,呈现黄色的浑浊状态。我哈了口气,暖暖蚌壳合拢的双手。抬了抬头,稀疏的雪花比我的脸面更刺骨。我小跑起来。一辆小轿车缓缓的迎面开来,那车辙不那么直,露面有些打滑。我也如同踩踏在西瓜皮上,心想小心点,这雪地里摔一跤比不得春天的稀泥,会很疼的吧。
出城,山脚下有条小河,我看见河里竟结了冰。满山苍松似乎发出奇怪的笑声。笑我?不是。那么是我的错觉?松林里一座座坟墓像童话小屋,积雪覆盖得比平地厚。清明节的时候我上过这座山,看见漫山祭奠亲人的塑料花,这会儿也隐约露出几朵思念的火苗。上山?我想试试。一阵冷风,松林里落下几根枯枝,一团团粉末弥漫着自枝梢飘散开来。打了个寒颤,头发直竖起来。
爬啊,爬。怪陡的。一条羊肠小路在鲤鱼的背脊。在夏天这儿风力最大最凉爽,脚步轻快,这会儿却寸步难行。一个趔趄,这山岭上跌了一跤比踩到西瓜皮更具有戏剧性。人仿佛自己被什么架空了,如像皮球旋转着,总算抱住了一颗松树,两只脚飞起来,好险啊。好在自己发热了,呼吸变得粗重,哈出的热气一团一团。我是谁?在这凄清的山岭——还没有碰见一个人。我竟不害怕,觉得一个人玩的很有意思。山岭上有一座小庙。她也是一个沉睡者……下山,雪更大了。
迷茫是迷茫人的醒悟,孤独是孤独者的豁达。回到家里,鞋子没有一处是干的,衬衣湿透了。我将自己脱了个干干净净,打开热水器,赤膊上阵,这一个中午的热水澡洗的就是舒服。我不想做任何事情,想睡。折腾够了,梦里才不会感觉寒冷。我真的做了一个梦,浑身酸软,我梦见自己在秋日的稻田里,放下镰刀,太累了只想睡觉,这一次不是瞎折腾。田埂上的蝗虫爬到脸上痒痒着不让我睡……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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