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是沉入烟的历史,是拾起记忆的现实,是指向未来的沉思,是一座跨越山的脊梁,是一种隐隐伸展的向往。
村庄的小路是一个发光体,向四面八方散射,每一条小路则是一条光纤,然后这些光纤,又聚集在村庄这个发光体上。我就顺着这些光纤,穿梭在这条路上,尽管它泥泞,总能给我指引迷途的方向。
我的村庄矗立在豫东平原,两省交界处。村庄后面有一条河,河东是安徽省,河西是河南省。
我的村庄是镇里比较大的村,村子虽大但人口不多,村内大多是纵横交错的小河和成片的竹林。
我的村庄由于地处偏远,交通不便利,村民对外界知之甚少,曾是镇里比较穷的一个村。祖祖辈辈在贫瘠的土地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翻耙着希望和重生,年轻的出去打工干的都是苦活累活脏活,反而挣不到大钱;在家种地的整体爬在庄稼地里,捉虫、除草、浇水、排涝……精心呵护着,辛辛苦苦一季却年年上粮不接下粮。一年又一年,村民年年哀叹,年年思考。为什么呢?出去打工回来的年轻人一语破解迷惑——教育。我们出去打工,人家首先都会问你什么学历?有什么专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成了张飞纫针鼻——大眼瞪小眼。人家摇摇头,我们懵了。
找到问题的症结,村民选了几个代表三番两次去镇政府要求在我们村建个学校,镇政府也很为难,没有资金怎么办?村民说只要你们同意派老师去,其它就不用你们管了。镇政府领导被村民的热情和对知识的渴求所感动,从紧张的财政中挤出一部分资金用于建学校,但那点资金对建一个学校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于是,村民自发组织,用麦秸秆和泥巴做出土坯,晾干后替代砖头,大干了三个月,一个简易的校舍就建成了,学校建成后村民从外地请来了戏班子,在村子里大唱三天;开学典礼的那天,村民和附近的村民早早地领着孩子来到学校门口,镇领导特地来到村学校表示祝贺并为之剪彩。从此村里的娃娃有了学习的地方,朗朗的读书声是村庄最响亮的黎明曲,村民踏着韵致的旋律三三两两、说说笑笑扛着锄头、提着竹篮下地干活。
村民的命运也从此被改变。学校成了村庄一道亮丽的风景,村民闲暇时总爱到学校听老师讲外面多彩的世界,老师也喜欢从报刊中给淳朴的村民讲解国家的政策、方针和科学技术知识,村民像干涸的禾苗听的津津有味。村民对外界的了解逐渐丰富起来,逐步学会了科学种田,粮食的产量也在逐年增加。村民的生活也渐渐好起来,土坯房少了,红瓦房多了;穿粗布衣的少了,条绒的多了;吃窝窝头的少了,杂粮馒头多了。村学校也旧貌换新颜,清一色的红砖青瓦,木框钢筋栏,教师宽大明亮了,老师也多了,学生也多了。
90年,我们村出了第一个大学生,也是我们镇上第一个考上重点大学的学生,开学走的那一天,村子里比过年还热闹,村学校把他的头像挂在每个教室里,村民安排自己的娃要像他学习。六年后,我成了村子里第二个大学生,自那后,我们村一年出一个大学生,最多的时候一年出了三个大学生,现在算算我们村一共出了将近50个大学生,分布在大江南北。
我毕业后因工作的原因很少回到村庄,可每次回去我都感受到村庄的面貌发生了变化,红瓦房少了,小楼房多了;穿条绒的少了,丝绸的多了;吃的白面馒头多了,餐桌上鸡鸭肉蛋多了。村学校红砖青瓦没了,盖成了教学楼,木框窗户换成了塑钢的,教室里吊起了风扇……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我这个从村庄怀抱里走出的学子饱蘸笔墨,且舞且吟。
村庄,我又一次站在你的额头,我曾用童稚耕耘过的土地,青青麦苗正宁静而欢欣地铺展着春天。无论经过多少年华,旅途的灰尘总不能覆蒙我灵魂窥望您的心窗。
村庄!你是一首歌。每当夜深人静时,人们的欢笑声、调侃声喑静了,伴随的是进入甜美梦乡那淳朴浑厚的鼾声,此起彼伏的蛙鼓和秋鸣。鼻鼾声哼的是太平调;青蛙在水边唱的是盛世歌;偶尔还会传来几声犬吠鸡鸣唱响的黎明曲。
村庄!我爱你纯洁的土地,我爱你浓密的树林。因为你——埋葬有我祖先的骸骨,养育了我和世代淳朴的人们。
村庄!如果有一天当我忍耐不了尘世的喧嚣,我将重皈那片土地,把头深深扎进你怀抱深处最美的地方,然后,唱一曲鲜红的颂歌,为你行咏我的余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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