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开锅,煮水饺,煮了一锅小元宝。小元宝,胖乎乎,个个都像小肥猪。”现在,我们正在养小肥猪呢。妈妈早已和好面,抻好剂子,将长长的剂子用刀切下一截,拇指一揪,一个,一揪,一个,再双手合圆,让剂子在手心里滚一滚,就成卵蛋的形状了。我负责擀皮,拿面杖在卵蛋上一滚一滚,边不停地旋转,半分钟的功夫,卵儿就成了圆圆的荷叶。我刚放下一片荷叶,姥姥顺手抄起,放左手掌,右手拿勺子舀馅,两手一捏,饺子边就成了翻滚的波浪,又似在抿着小嘴儿笑。姥姥将包好的饺子放在饺板上,一个一个——排的是圆圈的形状,象征着“大团圆”。
饺子,总是年夜饭少不了的。包的一律是白菜豆腐馅。豆腐——有福。天上的菩萨有福,屋里的灶王有福,至于人,就更要在他们的庇佑下有福了。窗棂的岁钱在灯光下飘摇,映出碎碎的浮动的影子,大红灯笼高高的悬挂。雾气袅袅中,饺子出锅了,蘸上调好的蒜醋,那叫一个爽。所以,最初有关过年的记忆总是与饺子有关,与饺子形成的融融的氛围有关。
一年一年,饺子不变。岁钱却在时光的流淌中消逝了红的颜色,皲得发白、黯淡。灯笼上蒙了尘,姥姥在大家的祈愿中永远地睡着了——破例的,我没有吃那年的饺子,总感觉咽下的是苦味。苦味漫延,弥我心怀。
辞旧迎新,旧的是不可回挽的,新的,却也总是未知的。它包含了憧憬、热望,也有可能包裹着处处的玄机,让人摸不着头脑。总是凭了那一身勇气,那执着萌芽的希望一步步朝前走。
饺子的另一重要角色,是宴请宾朋。尊贵的客人来家了,母亲会说:“包饺子吧!”——饺子多好啊,一步步,从源头起就与客人分享,直到热腾腾的出锅,恍如热乎乎的友谊。没菜了,没关系,下到地里现买。地里有的是韭菜、菠菜、芹菜,还有香菇之类。这时的饺子馅,是由着客人选择的,恍如面对琳琅商品,目不接暇。
如果来的是女宾,也许会捋起袖子,一起包起。边包边说笑,饺子包完了,也裹入了一串串的铃声,和一个个故事。满锅满碗盛的,都是真意。若是男宾,则会翘着二郎腿,看女人们起劲的忙活,边吐着悠悠烟圈,像是回到了家的惬意。
至我和弟弟在外工作回家,我们也享受到了这种贵如宾客的待遇。尽管在外速冻水饺饭店水饺方便得很,却总比不了母亲那一捏、一煮,那胖乎乎出水的“小肥猪”。
饺子,真是赴汤的饺子,赴火的饺子,是沐浴的饺子,沉浮的饺子。其间,包含了多少人生况味。饺子,恍如那滚水里摆渡的船,于一片迷雾中,渡你上岸。
其实有的时候,我也很想,为你包一顿热腾腾的饺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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