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他,也算是冥冥之中的一种缘分吧。
初秋时节,在这南方的海滨城市里,并没有满枝黄叶,一地落叶,树木反而益显葱郁,甚至还下起了与这个季节不相称的倾盆大雨。我撑着天蓝色的伞,独自走在路人匆匆的校道上,附耳倾听细雨拍打枝叶的妙韵。幕幕雨帘,朵朵伞花,对对佳偶,伞下呢喃,雨中漫步,形成绝佳的美景。相比之下,形单影只的我未免感慨万分。
就在我沉浸于个人思绪之际,伞下突然闯进一个人,一个个子高高的男生,几络湿漉漉的头发懒散地贴在额际,就在我疑惑地打量他的同时,某人很阳光地笑着说:“嗨!暂借你伞下避避雨。”
我平常虽不是一个乐于助人的人,但也绝不会见危不救。当即点点头就默许了。心里暗忖,一个会主动开与陌生人共伞的人,应该是一个性格很开朗的人吧。无可否认,他确实如我所想,是一个很阳光、很健谈的男生,就连平常懒得开口与人交谈的我也被他逗得频频发笑。
他说他是一个身高一米八的理科男生,喜欢写作,原因是他一直相信“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我说我是一个文科生,喜欢写作是因为我平常很懒,不喜欢与人交谈,却喜欢把心绪倾于笔尖。初次见面的两人竟产生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雨停了,人该散了,浅蓝色的笔迹在他手心缓缓写下我的号码,可是我并不知道有关于他的任何消息。带着些许遗憾惆怅地走过了轰轰烈烈的军训生活,又开始了我平淡无味的大学生活。
忘了过了有多久,某天,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话筒里传来久违又有点熟悉的声音让我心跳忽的乱跳了一下。其实我内心欣喜不已,我和他天南地北地聊,不过大多时候都是他在说,我在静静地听,末了,他说你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女孩。我窃喜,原来我的沉默少话在某一天竟能变成善解人意了。
电话响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交谈的话题越来越多,紧闭的心门也敞得越来越开了。渐渐地,我们之间弥漫着一种似是而非的暧昧,从无线电波里走出来的暧昧并没有在现实中黯淡。校园小道上,田径场的大榕树下,图书馆自习室安静的角落里都洒下我们的足迹。我们不是情人,但很多时候却比情人更像情人。
日子在暧昧不清中度过。其实我并不在乎一些东西,比如情人与朋友的不一样,我从不曾无想过。情人也好,朋友也好,过得开心就好了,虽然说情人比朋友亲密得多,但往往朋友更容易靠近心扉,做一个好朋友比做一个好情人要幸福得多。
元旦,学校放假三天。百无聊赖之际,接到他的短信“明天有空吗?一起去湛江玩吧!”
“好的。”不假思索地,我立刻就答应了。因为他是湛江人,那是他的家乡,我想去看看他生长的地方,逛逛他小时候走过的小巷,试试他以前爱吃的小吃。
阳光懒懒普照大地的季节,他第一次陪我过马路,挺拔的身躯始终紧挨在我的右手边,因为那是车辆驶来的方向,双手一直都轻轻搁在我腰际。在别人看来,我们无疑是一对亲密的情侣。那一刻,身体挨得很近,心也紧紧靠在一起了。
是呵,我很感动,这个可爱的男生,过马路的时候一句话也没有跟我说,而是认认真真地看着车,一直以自己的身躯在保护着我,怎会不感动呢?
认真的男人最帅,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瞧,似是有所察觉,一句“小姐,过马路时要看路看车,而不是叫你看我的。”从他嘴边逸出。
“呵呵。”被某人抓包了,我不好意思地傻笑两声,不敢那么明目张胆地盯着他看了,只是频繁地抬头偷看他的侧脸。
有他在,过马路时,我甚至不怕了,也不用紧张地一直看车。因为,此刻他就是我的守护神。
汽车在平坦的公路前进,中途有人上车,也有人下车,上上下下的人流并不影响我们。我和他坐在汽车最后一排的位子,汽车开开停停,我的头脑也浑浑沌沌,加上汽油味的刺激,霎时我的喉咙泛起一阵苦涩。
“哇”一声,我张口就吐了,吐在了他洁白的外套上。他完全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状况,措手不及地翻出背包里的纸巾递给我,还用手温柔的轻拍我背部,仿若没有意识到我刚才把胃里脏秽的东西吐在了他新买的外套上。把胃里面装的东西全部吐光,我也快要虚脱了,身子往后到,靠在椅背上,一双长着修长十指的手拿着洁白散发淡淡薄荷味纸巾正帮我轻轻擦拭嘴边的残物。
眼光瞥到他的外套,我很好心地提醒他:“对不起,我晕车。你外套弄脏了,我回去帮你洗干净。”
他仍是看着我,风轻云淡地说:“没关系,外套洗洗就好了,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你呀,晕车也不告诉我,还在逞强,你先休息一下,我去问售票员拿晕车药。”
黄色的污迹在他洁白的外套上显得特别显眼,在我欠他的账簿里,又多加了一笔。
“湛江是一个美丽的海滨城市,我带你去看海。”他说。
冬日的海边有点冷清,远处稀稀疏疏的几个游客在拍照,留念。站在海岸线上,让海风轻轻吹起我们的发丝,温柔抚摸我们的脸颊,整个人都沐浴在海的温暖里。脱下鞋子,踩着白沙,踏着浪花,我们尽情嬉戏,大声谈笑,放声歌唱。
青春属于我们,快乐也属于我们。
在海边,我对他说:“我要挑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一个人坐上幸福的摩天轮,看看我伸手能不能摸到白云,不知道白云是否有想象中的那么柔软呢。”
于是他带我去到他中学时代的母校,学校后面有一个小山坡,一个年久失修的亭子孤单单站立在寒风之中。几乎是第一眼,我就爱上了这个安静的小山坡,爱上了这个孤单的小亭子。
我轻轻倚靠在朱红的圆柱子旁边,举目眺望远处天边的云彩丝儿。他悄悄地靠近我,双手轻轻地从我背后环过来,轻易地,我落入了他宽阔的胸膛。闭上双眼,深深呼吸,空气中斥满了他身上的清爽气息。
我靠着他,他靠着柱子,他的吻柔柔落在我发间,我的心扑扑的跳着。刹那间,我觉得迎面吹来的冷风都是暖暖的,因为我的幸福是温暖的源泉。
日落时分,他神秘兮兮地带我穿过无数条小巷子,说要带我去吃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怀着好奇与幸福,我把手放在他宽厚的掌心里,随他走过许多许多的路,留下很多很多关于我们的足迹。
目的地到达了,是一间很不起眼的小面馆。窄小的空间,放了几张小桌子,意外的是小店里竟然挤满了人。从外面看,里面有一个小厨房。忙碌的老板是一对外地来的中年夫妇,见我们到来,老板娘非常热情地招呼我们坐下。
他熟练地叫了两碗牛腩面,并开心地对我说:“这里的牛腩面最好吃了,保证你吃了之后会回味无穷。我以前读高中的时候,每到周末都会和同学来这里吃一碗热腾腾的牛腩面,不过现在想吃都很难了。”
我微笑着听他眉飞色舞地讲他高中的事情,讲他小时候的往事。老板娘把两碗热气腾腾的牛腩面捧出来,他帮我拿了筷子就催促我快吃,说凉了就吃不出味道了。
粗大的仿青花瓷碗里,装着白白胖胖的面条,上面放着几块看起来韧劲十足的牛腩,红色的油花与绿色的葱花交错漂浮在水面,白色的烟丝正不断地往外冒。确实,这是一碗令人垂涎的面。拿起勺子,舀了汤送进嘴里,不过那辣辣的滋味霎时布满我的口腔,猛地就咳了出来,一边咳眼泪一边流。他连忙离开自己的位子,走过来帮我拍背,关心的问了句“你还好吧?”。
理顺了气息,我说“没事,刚才只是不小心才会呛到。”
我一边吃,眼泪一边流,因为自小生长在南方的我是第一次吃辣,眼泪不停地冒出,不过那也是幸福的泪滴。
归途的车程,十指紧扣的我们安静地坐在车后厢,望着窗外不断掠过的景物,透过明净车窗,看见夕阳不断向后倒退,直至消失在我们视野里。
轻松地元旦假期过后,迎来了忙碌紧张地期末考试,终于放寒假了。
放假几天后,宿舍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不知道下一站该去哪里。就在我彷徨之际,又接到他的电话了。电话那头的他兴奋地说:“我有个同学要从广州那边回来,今晚十二点的火车到站,我可以叫她去你那里住一晚吗?”
“没问题!”我毫不犹豫地回答。
夜里十二点,我被他电话叫醒,匆匆披件衣服就下楼帮他把同学接上来,因为男生是不可以进入女生宿舍的。寂静的夜里,寒风无处不在,冷得直逼心扉。走出女生宿舍门口,见到的画面让我口瞪目呆。昏暗的路灯下,一双拥抱的身影倒映在地面,两个紧紧拥抱的人难舍难分。其中那个男生就是他,至于那个女生是我从没见过的。
我呆呆地站在树影下,直到他眼睛的余光瞥到我,意识到我的存在。其实,在那一刻,我真的见到了他眼中掠过一丝尴尬的情绪。此刻,我明白了很多事情。明白了为什么他的吻只是轻轻落在我的发间,而从来都不会落在我的唇上;明白了他只会紧紧牵着我的手,给我遐想,而从不开口说明我们之间的关系。
原来,他有女朋友了。
他女朋友叫芳,一个很漂亮也很开朗的女生。相比之下,我只能算是一只丑小鸭了。夜里,芳跟我聊了很多,聊了他们开心难忘的高中生涯,聊了他们之间幸福的往事,共同拥有的甜蜜回忆。
而我一夜无眠。
第二天,我陪他们一起去火车站。因为他和芳要一起回家过寒假。人潮济济的月台上,芳拉着我的手,说:“下次你来湛江,我们带你去玩。”一夜的共枕已让我和她之间衍生出了薄弱的友谊。
我笑笑语:“好呀!我有空一定去找你们玩。”
双眼缓缓转向他,内心翻腾不已。千言万语,只能化为一句“珍重”。他紧抿双唇,想说些什么,不过最后也只说了句“保重”。
火车的鸣笛呜呜响起,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背影,试图寻找那些曾经遗失的温暖。
最后,火车还是开走了,把我与他这段暧昧不明的关系一起带走了。可是,我恋他的心却依然还留在这个城市,火车带不走。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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