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记事起,母亲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就是高大的。料理家务既利索又整洁,做起庄稼活既干练又有力气,裁剪的衣服既好看又大方。况且,母亲还烧得一手好菜,每次吃完菜后我都要用馒头沾汤,最后干脆把汤都喝了,直到现在弟弟、妹妹还取笑我是“大馋猫”呢。
母亲一生吃了很多苦,小时候跟着姥姥要过饭,有时一天也要讨不到一个窝窝头,母亲饿得直哭。听姥姥说,有一次,母亲实在饿的受不了,就跑到一户人家院子里偷蚕豆吃,被人家给发现了,差一点没让人家给打死。
后来母亲参加了工作,在县棉纺厂上班,一个月的工资才15块钱,母亲把10块钱寄给家里贴用,留2块钱吃菜,剩下的3块钱自己存起来,吃的馒头都是从家里带来的,一年也舍不得买一件衣服,和我父亲结婚的时候,花销都是我母亲那几年存的钱。
母亲和父亲结婚一年后,组织上安排父亲去财经学院进修。母亲一个人既要照看才几个月的我和多病的奶奶又要上班,母亲说,最可气的是,我又睡反了觉,白天忙一天晚上还要哄我玩,不然我就哭闹不止,那段日子过的真是白天不是白天,晚上不是晚上,纺着纱线就睡着了。
这期间,叔叔高中毕业后,没找到工作,整天在家闲逛。奶奶托人给叔叔说了个对象,奶奶没钱给人家女方下礼金,整天愁得唉声叹气的,母亲见状,说:妈,你别愁,我想想办法。母亲那段时间,跑东家进西家,也没凑够,最后,母亲回到娘家,把姥爷和姥姥的养老钱借来,才算把这事给定下来。直到后来叔叔结婚也是我母亲一手操办的。
一年后,父亲进修回来后被安排到县城上班,我和母亲也随父亲搬到城里住。那几年是我最幸福的日子。可好景不长,就在我5岁那年,母亲下岗了,母亲又回到了农村,在那几亩田地里面朝黄土背朝天地耕播着。有时好几个月不见母亲一面。记得我刚学会骑自行车,第一次偷偷回家看母亲的时候,竟迷了路,幸亏一位附近村民把我领回了家,见到母亲的那一刻,我扑到母亲的怀里哭起来,母亲却一脸严肃,打了我一顿,厉声地说:你这么小,怎么能一个人骑车回家呢,要是被车撞了咋办?你父亲知道吗?我摇摇头。母亲丢下手中的锄头,慌慌张张往村里跑去,用邻居家的电话往父亲的单位打了电话,说我回来了,别让我父亲着急。那一夜,我睡的很香,就差屁股被太阳晒红了。
从那后,每逢星期天我都骑车回家,母亲也不再吵我。
父亲依旧很忙,今天到这查账,明天到那查账,无暇照顾我,我吃饭都是在父亲单位的食堂里。记得有一次父亲因工作需要去外地查账,一走竟半个月,每当夜幕降临,我就感到特别的害怕和无助。父亲去外地后的第一个星期天,我在食堂买了好多好吃的,准备给母亲带回去的,可第二天我却怎么也起不来,浑身酸痛,一点力气也没有,我躺在床上哭,我怕我再也见不到母亲,很无奈的躺在床上等……到了下午四五点的时候,我听见门响了,想翻个身却动弹不得,母亲见我第一眼,就问,儿啊,你怎么啦?脑袋好烫啊,你父亲呢?我无力回答。母亲顺势背起我就往医院跑去。烧渐渐退了,我问母亲,你咋回来了呢?母亲说:中午做好饭,一直不见你回来,我有点不放心,正好你二叔开着拖拉机去县城办事,我就坐车回来了。
我的病好了,母亲又走了。我的生活又恢复到往日。
时光飞逝,转眼我已长成一个大小伙,可母亲依然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春天,母亲站在地头,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着汗水,地里青青的禾苗在风中点头向母亲致谢,感谢母亲精心的栽培;到了秋天,这些曾被母亲悉心栽培的禾苗结出累累硕果,在母亲手中发出“哗哗”的声音,母亲说,你听,这是世上最好听的声音,这种美妙的声音让我的疲惫瞬间消失,带给我无限的快乐和喜悦。
母爱是世上最无私的爱,最伟大的爱。为了让儿女不像自己一样扶牛犁,把身体累垮也愿意。那是我上大学的第一年,母亲为了给我攒够四年的大学费用,把家里的几亩田地全种上了烟叶。那个时候烟叶价钱很高。八月的一天,母亲去卖烟叶,在一个上坡的路口,车子翻倒沟里了,母亲被压在了车下,母亲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屋漏偏逢连阴雨。此时,姥爷因病住进了医院,母亲拖着还没康复的身体在医院伺候姥爷半个多月,最后,姥爷终因病情加剧医治无效于九月二十号下午停止了呼吸。母亲在姥爷的遗体旁哭晕过去好几次。姥爷下葬的那一天,母亲更是哭的死去活来,不停的扒土,从手指流出的血染红了姥爷的坟头。发生的这些事,母亲不让父亲和我说,怕影响我学习,后来我放寒假回来才知道。也就是从那时起,母亲的身体落下了病根,每逢阴天下雨腰就疼,现在又得了腰间盘突出,有时疼起来,母亲就咬毛巾,每看到母亲痛苦不堪的样子,我的眼泪就像七月的暴雨。
在姥爷去世三年后,姥姥也离开了人世,母亲一样哭得死去活来,手指流出的血一样染红了姥姥的坟头。我站在姥爷、姥姥的坟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仰望苍天,默语,祈愿二老能在另一个世界过的快乐、幸福。
现在,母亲不再种地,弟弟、妹妹考上了大学,我也毕业参加了工作。
母亲也学着城市里老太太们扭起了秧歌,练起了太极拳,父亲也不再担任领导职务。逢到节假日,父亲带着母亲出去旅游,父亲说,你母亲操劳了大半辈子了,也该让你母亲出去散散心了。日子过的轻松、惬意,红红火火。
也许上天太妒忌这样的日子,在一个大雪飞扬的夜晚,死神残忍地夺走了父亲的生命,母亲一夜之间好像苍老十几岁。也许是经历太多沉痛的打击和挫折,母亲倒显得很镇定。经常和我们说:我这一生最后悔的就是嫁给你父亲,他是个无情的家伙,还嫌我一个人累得不够,竟一个人去享福去了。说这话时,母亲眼里分明噙着泪。我们也默不作声。
父亲走后,有一段日子,我的心情非常的糟糕,看什么都不顺眼,动不动就想发火。有一次,母亲炒的菜有点咸了,我把筷子一摔,走了。母亲抓住我说,你去哪里?要不我再给你做。母亲又在厨房里忙碌起来,我默默站在母亲的背后,母亲的背影渐渐模糊起来。
那一刻,母亲曾平滑的脸不知何时已被岁月的手雕刻出一道道沟壑,一头青丝也被岁月的手给染成了银白色,不知何时,母亲曾笔直的脊背渐渐成了s形,嫩白的手上布满了老茧……
母亲,您的节日就要到了,儿在这里向您老道一声:对不起,我知道您不需要我的道歉,但这是儿自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向您说“对不起”,无论如何,请您老接受,不然,儿会愧疚一生的。
母亲,最后儿祝您幸福安康,长命百岁。同时也把同样的祝福送给天下的母亲们!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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