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老于以前在一些文学研讨会上也见过面,算是认识。真正接触,还是在不久前市作协组织的一场笔会上。
笔会那天,下着小雨。坐在温暖的会议室里一个近似于角落的地方,听着各位作家侃侃而谈,我忽然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唐突的闯入者。作为一名始终踟蹰在文学边缘写着一些不伦不类文字的门外汉,整个会议期间,我始终处于一个忐忑不安的状态,有些羞怯,隐约还有着一丝内疚。
幸好有老于,他坐在我的旁边。我说我的座位近似于角落,是因为老于提前把角落牢牢的占据了。老于很瘦,头发花白,穿着也不太讲究。他一直低着头默默地坐着,偶尔拿起笔在桌上一摞厚厚的稿纸上划着些什么,似乎一切都与他无关。
看到会场上有人在抽烟,我也赶紧掏出一支烟点上。这是我的习惯,每当感到尴尬和虚弱时,我总是会不由自主地用抽烟来掩饰。印象中老于似乎也是抽烟的,就喊了一声于老师,顺手递上一支。他显然没有想到我会主动与他搭讪,一时间还有点不知所措。
两个人闷闷的抽着烟。也许是都感觉到了那份尴尬,我们开始尝试着交流。谈什么呢?先谈工作,后谈生活,绕来绕去又谈起了文学。谈话是断断续续的,冷场的时候两个人就抽烟。于是,烟雾始终在我们的头顶笼罩不散。
他称赞我的写作,称赞我书读的多,虽然我知道自己的水平根本不值一提,但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注意,不管是客气还是什么,总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他谈到他的写作,谈到现在诗歌生存的困境。他说,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放弃写诗纯粹就是因为喜欢。从他磕磕绊绊的言语中,我了解到写作并没有给他的现实生活带来任何的改观。虽然已年近半百,他依旧上着三班,依旧在工厂的最基层干着繁重的体力活。谈着谈着,我心里对眼前这位比我还拘谨、还不善交际的前辈油然而生一种敬意。
虽然我坚持认为文学应该是纯粹的、精神的,尽管自己也很鄙夷那种以写作来换取利益的人,但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写作确实给我带来了一些意想不到的、自己也乐于接受的现实利益,比如工作岗位、比如收入。而老于呢?他一生辛勤的写作换回的仍是在生活中艰难的跋涉。
现在,我似乎读懂了他那首《红色》的 诗作:“盲歌手生来看不见红色/别人对他说起红色/红色好比母爱,家庭,亲情/……于是/他用手抠破了自己的皮肤/血液汩汩地流淌出来/终于,他体验到生命中的温度/和那致命的红色。”这写的就是他自己吧!对诗歌的热爱已经深入老于的骨髓,诗歌就是他的血液。诗歌让他感受到了精神的温暖,也让他感受着现实的艰辛。这首《红色》传递给我的不仅仅是朝圣者的虔诚,更有着一丝殉道者的悲壮或是悲凉。他就像野草,在诗歌无羁的旷野中澎湃着自由。或许,也惟有在诗歌的世界里,他才有自由。
在笔会结束后去往餐厅的路上,老于独自一个人打着伞沿着马路牙子慢慢的走,消瘦的背景就像是一个倒置的感叹号。在他和我之间,隔着一条喧嚣、湿滑还积着一些污水的街道。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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