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代初，红袖乡红袖村的农民并没因过上温饱的生活而喜上眉梢，反而整天唉声叹气，为一人275元的提留款发愁。

表面上看是解决了温饱问题，但那个时候的农作物产量不高，农民如果要全部缴纳齐一家人的提留款，就要卖粮食，这样一来，农民所储存的粮食等不到第二年新粮下来就吃完了。

于是，农村治安开始进一步混乱，各种矛盾开始激化……

——引言

一

红袖乡是偏僻的乡镇，经济落后，交通不便利，去一趟县城要转三次车，四个多小时才能到，逢到下雨天，小车就开不进来，人们对外界的了解基本上处于闭塞和懵懂状态。

红袖村又是红袖乡最偏远的一个村，位于两省交界处，治安混乱，村民素质低下，特别是一些妇女，张口闭嘴都是脏话，骂人像吃糖豆一般。

这一年，全县召开了××干部会议，会上，县主要领导一再强调要把今年的收取提留款工作作为各乡镇全部工作中的重中之重来抓，还把收取提留款作为考核一个领导干部政绩的一个主要内容与政治前途挂钩，工作积极的乡镇领导将在干部任用上优先考虑。

散会后，红袖乡迅速召开了行政村支书，主任和乡各职能部门一把手会议。会上，乡党委书记——江中牡丹认真贯彻了上级指示精神，要求各“包片”的乡干部积极配合行政村切实做好收取提留款工作，对那些“钉子户”先说服教育，实在不行就移交司法机关强制执行。牡丹书记手挥的像风中的树叶。

漂牛乡长又强调了收取提留款工作的重要性，根据乡党委研究的意见，对工作积极，任务完成较好的行政村予以奖励，支书，主任转为干部身份，调到乡里工作。漂牛乡长吐沫星子喷出三丈远。

散会后，红袖村支书——井玉强通过村委会的大喇叭，吆喝着：村民们注意啦，村民们注意啦，吃过中午饭后到村委会来开会，来开会……村民——快乐小地主吐了一口痰，说：啥会？还不是收提留款，这帮人要是把我们农民的血榨干，没人性。

木子景杉正坐在门口簸豆子，头也不抬地说：他爹，村里要开会呢。听见了，木子景杉的丈夫烦烦的。那你吃过饭去听听吧。

婉诗韵正在菜园里捉虫，脚狠狠地踩拧着刚捏死丢在地上的虫子，说：不收提留款不开会，一开会就提留款，这帮天杀的。把我们杀了，放放血，卖了，看看够不够缴提留款的。

说归说，气归气。会还得开。

下午两三点钟的时候，村民来到了村委会，主[xi]台上有乡干部：谭儒，郐国虎，浅呼吸；支书井玉强，主任梦江南一王一。

支书井玉强拍了拍话筒，说：都到齐了吧，我们开会，今天开会的主要内容就是收缴提留款，具体的一些内容还请乡民政所所长谭儒给大家讲。井玉强睁大眼睛扫视一下会场。

主任梦江南一王一把话筒挪到谭儒面前。谭儒润了润嗓子，嗯，啊，今天把乡亲们请到这里来，一是传达上级精神，二是关于提留款的事……

会开到一半，有些村民开始在下面嘀嘀咕咕。天真的童话吸了一口烟，对挥别天涯说：日他娘的，大白天的我的牛竟被人给牵走了。挥别天涯把烟锅子在鞋帮上敲了敲，说：前段日子，我去县里了，等我回来，孩他娘就说在我走的那天夜里，来了三个蒙面人，刀架在她脖子上，把粮食都抬走了。天真的童话说：你咋不去报案呢？报案了，派出所的人给我做了笔录后，就让我回来了，说让我在家等通知，这都快一个月了，也没接到通知。挥别天涯无奈地摇摇头。

晓荷残梦一边织毛衣一边和村东头的李二寡妇嬉笑着。哎！晓荷残梦用胳膊碰了碰李二寡妇，说：我看上次来我们村的漂牛乡长好像对你有意思。去，瞎说什么？人家是大乡长咋能看上俺呢？李二寡妇貌似气愤地说。真的，你没发现吗？漂牛乡长动不动就往你身上漂。李二寡妇掐了一下晓荷残梦，晓荷残梦“啊”了一声，说：你个死娘们，真掐啊？

主任梦江南一王一拍了拍桌子，说：安静，安静。

谭儒起身向乡亲们鞠了一躬，说：我的讲话完了。

支书和主任带头鼓掌。好一会村民才反应过来，好，好，讲的好，村民“呱唧，呱唧”拍着手掌。

二

还别说，这晓荷残梦观察的就是仔细。

这漂牛乡长自上次到红袖村后，就看上了李二寡妇，一双眼睛像x光机，恨不能把李二寡妇看个透亮。

这李二寡妇人长的没的说，是附近出了名的美人，两条马尾辫，一双大眼睛，长一张娃娃脸，薄薄的嘴唇，杨柳细腰，走起路来屁股左右摆动，高挺的胸脯一颤一颤的。漂牛乡长眼珠子就差没掉地上。

可李二寡妇命苦，当年和现在的支书井玉强爱的死去活来，可最终没能走到一起。那时井玉强家穷，李二寡妇的父母看不上井玉强家，就把她许配给了李二，李二人长黑不说，个头就像坐地炮，但李二人精明，会做生意，手里有几个钱，自和李二结婚后，这日子过的还可以，井玉强也找过她几次，都是趁李二出去跑生意不在家的时候。人常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后来这事被李二知道了，把媳妇狠打了一顿，然后就又走了，谁知，这一去竟再没回来。李二出了车祸，当场死亡，肇事者跑了。

而这李二寡妇自见了漂牛乡长后，心里怦怦直跳，脸红的像三月的桃花。

漂牛乡长表面上看起来像个文弱书生，其实色的很。去年乡政府刚分来一个女大学生——飞雪情，本来牡丹书记想让飞雪情跟着副乡长——彩云依依下去锻炼锻炼，漂牛乡长不同意，说人家一女孩子刚工作就下去多不好，要不就到政府办公室吧，再说，我也缺少个秘书。牡丹书记想了想，就同意了。

飞雪情到办公室报到的第一天，漂牛乡长给办公室的人开了一上午的会，中午还请办公室的人吃了一顿饭，漂牛乡长喝道小晕的时候，对在座的说，人家飞雪情是才毕业的大学生，你们以后在工作上要包含着点……其实办公室的人都知道漂牛乡长醉翁之意不在酒。大家都在背后叫他——嫖乡长。

吃过饭，漂牛乡长就把飞雪情叫到屋里，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饭票递给飞雪情，飞雪情不好意思要，漂牛乡长一把抓住飞雪情的手，把饭票硬塞给飞雪情，飞雪情激动地说：谢谢乡长。客气啥，领导关心下属是应该的。漂牛乡长一脸不高兴地说。

时间长了，飞雪情就感觉漂牛乡长图谋不轨，三天两头送她这送她那，飞雪情开始警觉起来。果不其然，一天晚上，漂牛敲飞雪情宿舍的门，飞雪情还没睡，躺在床上看书，问：谁？我。乡长啊，有事吗？嗯，有个事我得安排你一下。飞雪情开开门，漂牛乡长坐下后，飞雪情倒了一杯水递到乡长面前，这漂牛乡长不接水，抓住飞雪情的手说：我喜欢你，我……飞雪情忙抽回手，说：乡长，乡长你，你怎么能这样？漂牛乡长站起来抱住飞雪情就要亲，飞雪情挣脱后给了漂牛乡长一个响亮的耳光，气愤地说：滚，不然我喊人了。漂牛乡长怕这事弄大了影响不好，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第二天，飞雪情找到牡丹书记，死活不待办公室了，想跟彩云依依副乡长下去锻炼锻炼。牡丹书记同意了。

漂牛乡长回去后咋想咋不舒服，心想还没人敢这样对我呢，不知好歹的丫头。

话说这收取提留款的事已安排下去半个月了，不知各行政村完成的怎么样？牡丹书记和漂牛乡长商议后，决定在这个星期五召开一次会议。

星期五早上，各行政村的支书，主任和包片的干部早早来到乡政府会议室。会上，乡领导听完各行政村的回报后，感觉不甚满意。牡丹书记发起了性子，说：都干什么吃的？再给你们半个月的时间，如完不成支书，主任免职，乡干部开除回家。下面一阵唏嘘声。

漂牛乡长喝了一口水，说：我再讲一点，关于乡干部的纪律问题，嗯，有些干部不是迟到就早退，工作没上进心，还有些同志，工作没几天呢，就要求领导给换地方，这能行吗？工作一定要踏踏实实，啊……

三

会后，牡丹书记和漂牛乡长把红袖村支书，主任叫到办公室，劈头盖脸骂了一通。牡丹书记厉声问：你们村怎么搞的？竟连一家的提留款都没收到。支书井玉强为难地说：牡丹书记你又不是不知我们村有两个钉子户——天真的童话和挥别天涯，这两家每年都要捣蛋，不到不最后不缴，可今年，全村人都看他们两家，村民说了如果这两家缴了，我们也缴。牡丹书记把手中的笔往桌子上一丢，说：什么都看他们两家，不要找原因。这都半个月了，难道连思想工作都没做通呢？支书井玉强一脸委屈状，答：做了，可他们两家死活不缴，还在后面倒弄事，鼓动村民都不要缴，我们……牡丹书记一拍桌子，说：这是公然和政府作对，我这就给派出所所长——红颜淡，司法所所长——飞扬的季节打电话，让她们启动司法程序，强制执行。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红袖村来了两辆警车，在乡干部和村支书，主任的带领下，直奔天真的童话和挥别天涯家。天真的童话正在厨房烧火，挥别天涯躺在床上吸烟。见警察来了，天真的童话还以为丢失的牛找到了呢，笑嘻嘻地问：我的牛找到了？派出所所长红颜淡说：什么牛？天真的童话和老婆互相看了看，说：什么什么牛，上次我的牛丢了，我去所里报案了，咋？你们不是来给我送牛的啊？支书紧接着说：我们来催缴提留款。提留款？我的牛都丢了这么长时间，咋还没给找到，听话音，所长还不知道这事。没有钱。天真的童话把火钩狠狠地砸在地上。民政所所长谭儒说：真没有还是假没有？怎么年年到你这里都那么难缠呢？谁难缠了？我就是没钱，要不我把孩子买了，缴提留款？天真的童话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谭所长，乡里年年都有扶贫金和上级拨付给农民支持农业发展和农民创业的资金，我怎么连一个毛壳都没见到呢？怎么一到缴纳提留款你们都这么积极呢？我还那句话——没钱，爱咋地就咋地。所长红颜淡大喝一声：带走。几个民警蜂拥而上，把天真的童话带上了警车。天真的童话的老婆一看警察把当家的带走了，哭着喊着“抓人了，抓人了……”

挥别天涯有个习惯，每天早上都要先吸上三锅烟然后再起床。警察到屋里时，挥别天涯还在床上悠闲地吸着烟，见警察来了，也以为是警察抓到了小偷给送粮食来了呢，赶紧从床上坐起来，说：抓到了？司法所长飞扬的季节说：什么抓到了？几个民警也不说话。听话音，挥别天涯心里明白了，重又躺回到床上，眯缝着眼，不说话。乡干部浅呼吸说：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提留款的事，乡里刚开过会，对钉子户，要强制执行。钉子户？谁是钉子户？我可是好人……挥别天涯咳嗽两声。主任梦江南一王一说：谁是钉子户谁心里明白？挥别天涯磕了磕烟锅，说：我说你们想把我逼死是不是？粮食都偷走二个月了，到现在还没长没短，我们家都揭不开锅了，哪有钱缴？乡干部郐国虎接道：乡里领导在大会上明确指出，红袖村收缴提留款要从你和天真的童话家先开始。挥别天涯一听这话，咳嗽的更厉害，都快喘不过气，脸红脖子粗的，结结巴巴的说：凭啥？不管凭啥？我连饭都吃不上，你们咋不想救济救济我呢？挥别天涯把被子拽了拽，没钱。司法所长飞扬的季节工作一贯雷厉风行，最烦扭扭捏捏的，呵斥道：带走。话音刚落，几位民警连拉带拖，硬是把挥别天涯弄上了警车。

刺耳的警笛打破了红袖村的宁静。村民都出来了，警车出了红袖村，红袖村淹没在飞扬的尘土里……

四

挥别天涯的老婆从地里干活回来后，看到乡亲围在自家门前，心里“咯噔”一下。这时，她的邻居李二寡妇对她说：你当家的被派出所带走了。挥别天涯的老婆一听自己当家的被抓走了，锄头随手一丢，手也没洗，就急忙往乡里赶。

赶到乡派出所已是晌午了，进到派出所院内，看到天真的童话的老婆正坐在派出所门口哭呢。挥别天涯的老婆上前，问：老嫂子，你坐在这哭啥？当家的被抓来了。天真的童话的老婆哽咽着，抹了一把泪，问：你来干嘛呢？我当家的也被抓了，挥别天涯的老婆焦急地说。

这时出来一位民警，对她们说：别在这闹了，闹也没用，赶紧回去准备钱吧！我可对你们说，如果再在这里胡闹，把你们也抓起来。没办法，这两人回家了。回家后，这两人把猪卖了，把鸡也卖，反正是只要值钱的东西都卖了，但离缴齐提留款还差很多呢。

一晃三天过去了，天真的童话的老婆数了数钱，还差几十块，摇摇头，狠狠牙把从娘家带来的耳环，首饰也当了。凑够了，缴了，天真的童话放出来了。

而挥别天涯的老婆整天在家哭鼻子抹眼泪。李二寡妇看到挥别天涯的老婆的样子，心里也不是滋味，想当年，挥别天涯家也没少照顾自己，农忙时自己的活不干也要把她的活干了，别人嘲笑她时，挥别天涯一家给了她莫大的理解和关心，丈夫刚死的那段日子，也是挥别天涯的老婆天天陪着她说话……往昔的一幕幕历历在目。于是，李二寡妇对挥别天涯的老婆说：嫂子，你别难过，我乡里有个亲戚，我明天去找找他，看看能不能把我哥先放出来。挥别天涯的老婆握着李二寡妇的手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其实，这李二寡妇哪有什么亲戚在乡里上班，她只是想报答挥别天涯一家的恩情，才不得己去找漂牛乡长试试。

第二天，李二寡妇早早来到乡政府大院，恰巧碰见漂牛乡长站在花园旁刷牙，漂牛乡长看到李二寡妇，赶紧把牙刷从嘴里掏出来，一口白沫，唔囊着：你咋来了？有事吗？李二寡妇抿了抿额前的头发，说：我，我，我想找你办点事。漂牛乡长漱了漱口，说：嗯，走，到我办公室去。

漂牛乡长给李二寡妇倒了一杯水，问：啥事？李二寡妇握着水杯，把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说了一篇。漂牛乡长听完后，很为难的样子，但一双眼睛不停地在李二寡妇身上扫。

那晚李二寡妇没走。第二天挥别天涯放了出来。

村民看到这两个钉子户都没硬过去了，也都纷纷缴了。

挥别天涯回到家后，觉得无脸见人，也觉得这不是人待的地方，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挥别天涯带着家人离开了红袖村，决定今生不再回来，临走前，挥别天涯一家来到李二寡妇家门前，磕了三个头。

一个星期过去了，牡丹书记和漂牛乡长商议后，再召开一次大会，把红袖村的两个钉子户作为大会的主要内容讲。杀鸡给猴看。

果然收到非常好的效果，预期完成了任务。红袖乡受到县领导的表扬和肯定。

第二年，县里提拔了一批干部，红袖乡党委书记江中牡丹提升为主抓工业的副县长。漂牛乡长接任党委书记一职。

三月的一天，红袖乡政府院内锣鼓升天，彩旗飘飘，鞭炮响震天，院大门口横挂大红的条幅：欢送江中牡丹书记到县里工作。

牡丹书记在一阵欢送声中，满脸微笑着坐进了小车里，一溜烟，走了……

红桃花酒楼的老板——妖精de眼泪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说：2万多元的饭钱要了三年了，这一走，不知又要要到什么时候……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