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考核这两个字,宁的心里就非常的敏感,这是因为曾经在产假那一年,考核的成绩得了个“不及格”。为此,影响了正常的晋级。就像在学校的时候成绩曾经得过“不及格”一样,对宁的打击是很大的,尽管宁的表情一向是冷漠无比的,没有实质上的欢乐和跌入谷底的忧愁。人们对她的评价总是说“太冷漠”。但是谁也不知道,其实,宁的心里是多么地渴求与人正常地沟通,但是似乎是不可能的。这种欢乐与痛苦的情绪在内心中日益积累,最后,只能寻求日记、电脑这样的倾吐途径。其实,宁是根本上的内向型的,甚至她越来越发现,当话说出来的时候,还没有说到想法的最底层,经常是,原来自己是这样想的,但说出了那样的相反的意思。这就是宁。
这是一张异常方整的脸庞,但是,这么些年以来,宁从来没有好好地这样近距离地端详过这一张属于领导的脸。因为其实说起来他是她的老师,还是她的同乡。凭着这些关系,她叫他“姑父”。姑父如今当了校长,说起话来,一切根据文件得来,从文件出发,当宁问起姑父,今年自己考核的时候,明明是打了电话,希望姑父关照一下,为什么姑父没有这样去做的时候,姑父给了冷漠的回答:“我也没有向你承诺过什么呀?”是的,宁自以为每一年的春节都到姑父家去拜年,送上一二百块的礼物,自己和姑父的距离似乎很亲近了,亲近到就像真正的侄女与真正的姑父的关系,但是直到今天,宁才真正地明白,什么是真正的亲戚关系。这使宁一下子想起了那个有着亲戚关系的舅妈……
宁长这么大,第一次如此深切地体会被高高捧起的滋味。那年春节,她来到了舅妈家。恨不得能再生出双手替舅妈多干一些活计。
“丁零零……”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快接”舅妈催促道。宁很扭捏的,接听了电话。电话那头是找舅舅的。舅舅是某市的某局的局长。当问明舅舅没在家时,对方顺便问道:“请问你是谁?”宁只能如实相告:“我是他的外甥女。”对方立刻变得必恭必敬,更加客气起来。当说完自己的身份的时候,当见到对方对自己的如此的敬畏的时候,一种从来没有的光荣涌上了宁的心头,宁立刻感到自己的地位陡然间提高了好几十米,从未有过的满足支撑着她,她有一些找不着自己是谁的得意。直到她离开了舅舅家,回到了自己原来的家,这才从天上回到了地上。
自此以后,宁常常回忆起那一幕。自小在贫寒的环境中长大的宁带着很深的自卑情结。忽然的高傲是从没体会到的,是全新的体验,于是,宁常常想,自己的父亲为什么不是这样的万人追捧的局长呢?哪怕是再小的官职也行,但是,这是不可能的,宁有着委委琐琐的父亲,是真正的农民。与这个大舅攀上亲戚纯属于很远很远的辈分,远到双方都说不出来原委,只是大致知道,老人之间有着这样的亲戚关系,正是这即将了断的关系,正是由于这个大舅有着干实事的名声,宁在自己的工作一次一次遇到困难的时刻,想到了这个远的有些渺茫的亲戚——大舅。别看这是一份远亲,但是大舅是有求必应。帮这个当老师的外甥女解决了一系列的难题。
因此,在大舅面前,宁体会到了亲戚的相互帮助,局长大舅带给自己的荣耀,因此,宁经常怀着感激看望这位恩人。从大舅身上宁看到了“实在”是什么,“实际”的做法应该怎样,什么叫“不虚伪”。实际上,宁就是这样的从来不会对什么人撒谎的人,为了这曾经吃过不少的亏。
但是,这位与自己根本没有亲戚关系从邻居上的辈份论起的校长,如今,让宁体会到了什么是“一把一搂”的滋味。(人情上的行话,意思是,办一回事送一回礼,当次结清,下次再说下次的话。)但是,宁只当眼前的这位姑父是与自己有着亲戚关系的姑父。实际上,对方的冷漠已经将宁推到了很远,使单纯的宁猛醒了过来。宁再一次地问:“如果下一次,能不能帮上点忙?”“动脑筋。”姑父给了答案。宁从小属于笨拙的类型的,最后,姑父只得将答案抛出:让局长舅舅亲自给我打个电话。
宁晓得了。但是,局长舅舅的电话是宁说得了算得吗?当然不是,宁失望的返了回去。宁经常体验失望的滋味,但是这一次,宁是抱着很大的希望开始的,那么相对的失望就来得更重,正应了那句老话:“希望得越大,失望得越大。”宁又一次体会到伤心欲绝的滋味。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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