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粒微小的生命

呐喊着，挣脱暗

让豆油灯下贫穷的眼睛，开出许多梦一样兴奋的花

在熹微的，黎明

象极了，一只猫

偎在母亲流血的痛，与羸弱的笑容里

在湿润的温暖中

微微入睡，遥想未知的明天┅┅

二、

1951年11月22日的冬夜

贫血的中国

一如我产后的母亲，豆油灯影中不时炸出的祝福，在料峭的北风中显得特别虔诚

起个名吧，奶奶说∶

泥腿子最朴素的文化——翻身

翻身，翻身

这是黑土地的希冀，是故乡的烙印，是一代人发自肺腑的心声

铧犁在肩

自由无垠的土地呵，你正下着大片大片的雪

吹着一穷二白的风

吹着我，青青的童年

三、

童年，沿着太阳的金线

趔趄地奔跑┅┅

1959年的大水与蝗虫

饥饿，让我逃离教室

遗失了妈妈在油灯下给我缝制的，二年级的蓝布书包

遗失了，蚱蜢与童话

在赤脚的田野

我用弹弓，疯狂地射杀麻雀与蜢蚱

诅咒干裂的热风

为稻穗，为书包复仇!

此刻，我瘦弱的母亲

已晕阙在河沿，左手紧握着一把革命草，右手一柄挖野菜的锄头

而我的父亲

依然坚守在大办钢铁高耸的烟囱下

一堆铁渣

和他的脸色一样，灰白铁青┅┅

四、

坐在时间的河沿，收拾一场雨

启明星的光，让我深信

大地不可能持续地痛，不可能生长节节恐惧

我从电影的

炮火与硝烟里，取回一滴勇士的鲜血

让骨骼，坚硬!

无暇去读海明威，去吟颂唐诗宋词的绝句了

我的青春

告别普希金、海涅

揣着一本贺敬之的诗集，大步追随红旗

追随我的名字

追随，不变的蕴意与信念

春风，引来桃花

引来谷雨芒种，引来初夏暖风

足迹越过岁月，越过老旧的门槛，越过一个个出生纪念日

金秋的田野，又一次

黄澄澄的向我走来

蓦然里，日子便一页页臃肿大朵大朵的向日葵

五、

常常刻意地忽略疼痛

忽略一些生日的纪念，不喊叫

但决不忘记

我是1951年11月22日出生，不会忘记那盏豆油灯，那张疲惫与幸福的笑容

那个温热我十个月的

生命子[gong]，以及那些朴素虔诚的祝福

今夜，我必须离开鲜花与霓虹

静静地，在这个时辰

举着纪念日

淌过一条河流，亲近一盏照亮我生命的油灯

一个永远温热的，子[gong]┅┅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