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乡的松花江在地理上被称为“第二松花江”,它的源头就从松花湖算起。松花湖在吉林市南面的群山里,从市中心乘车大约需要一个小时的路程,改革开放以后旅游成为一个朝阳产业的时候,这里被开发成风景区,不过你一到那里最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丰满水电站的巍峨的大坝。据说这个水坝要重建,在心里不由得感到民族独立的傲岸和新中国建国六十年翻天覆地的变化。
还有一个联想,说来也颇可笑。就是从老人那里听来的老话:“铜帮铁底松花江,笑贫不笑娼”,每每听老人们这么说就生塞外洪荒之感。这块少有汉族传统文化熏染的土地该是生涩健壮着的。在这初冬时节来到松花江一看,这感觉似乎是正确的。出门右转不到五分钟就到了江边,江边的这条街就叫松江路,路的南面就是被人们戏称“松花江盖上盖”的人行路,这盖的下面江岸上的杨柳梢头早已经和这江栏一般高了。
沿着江岸走,都是人文的物件包括那成行的柳树。在这你找不到一丁点历史的遗迹,因为这里是全新的,新的令人有些许瞠目结舌,尤其是新建的所谓“乌拉古城”。我现在走的这段属于船营区,只能从这个行政区名你大致能猜测点滴过去吉林何以被称作“船厂”。说到船厂自然就想到乌拉,因为人人都知道“先有乌拉后有船厂”这么一说。
小时候听奶奶说过“船厂”一名的由来:在明朝初期,大明的水军就是沿着松花江出师,航行到老毛子那边的库页岛,这里就是出发点。到了清朝初期,在这里设厂造船所以这里就叫船厂。至于乌拉那历史就更悠久一些,所以,我对在昌邑区管辖内新建的“乌拉古城”虽不至于嗤之以鼻但也绝对不敢恭维。真正的乌拉古城也在松花江畔,在吉林城北,是乌拉部所建,当年辉发、哈达、叶赫部都依附于他,直到明朝万历一年(公元1613年)被建州女真部所并。个人愚见,真想开发旅游圣地,使满族文化得以流传古城重放异彩,不如把现成的乌拉街好好修复保护,而不是急功近利地见个所谓古城,不伦不类的,弄得新的不新旧的不旧。
手扶栏杆站住,看着虽算不上浩渺但也绝不逼仄的松花江,突然想起康熙帝的《松花江放船歌》,与古韵深厚的中原文化唐诗宋词相比,满清皇帝的诗作真的不能说是上乘之作,但是对于东北吉林这个开发较晚的地域,也就可以了。可惜就是这么一首《松花江放船歌》也不是被后辈们石刻在江岸,而是在北山公园里的人造的石墙上。吉林这地方也不是一个人物也没有,像成多禄、宋小濂等,光绪的老师翁同和的楹联就悬在北上“泛雪堂”的门边,“爽借清风明借月,动观流水静观山”,看那意思是坐在北山之巅看一江松花水无言流过,并且是在月明风徐之夜,意境很美,心境也一定不错的。
我这个人确实有点保守,有点不合时宜,看着江岸簇新的物件心里想的居然满是旧的东西。喜新厌旧固然是进步的一种表现,但这种表现不是我所爱的,也不是适合所有的事与物。我从住处那里也就是松北一区已经直走到临江门,巍峨的斜拉式临江门大桥把江南与临江门连接贯通。你可不要误会,这里的人们可不是把临江门这一面叫做江北,江北可不是这里。这时你也许会问,江南对面不是江北难道还是江南吗?在吉林市,江南和江北隔着的不是一条水,而是两道水。当然这水就是松花江,只是这江水在市区来了一个“s”流淌,所以吉林市的方位就变作“江南市内江北”,一条松花江左缠右抱把吉林市弄得像个羞答答的女孩那样婀娜着。
站在江岸,看着水边的冰碴心里则像江上的水汽一样蒸腾着。这条黑龙江最大的支流在吉林这一段应该是我国冬季最后一条不冻江,江水从吉林省东南中朝边境白头山天池,一路逶迤着而来,经过1840千米的长途跋涉在黑龙江省的同江县流入黑龙江。虽然脚下这一段没有大马哈鱼,但是鲤鱼、鲫鱼还是称的上盛产的,而50多万平方公里的流域面积更是养育岸上子民的最雄厚资本。
我知道松花江水流过这里,还将流过哈尔滨,还将流过佳木斯,还将流过……就在我看着江水任思绪天马行空的时候,被手机的铃声惊醒,原来是小美的四姐夫打来的,他说自己想去昆明做点小生意,问我可不可以帮他联系那边的熟人,又问我从北京到昆明的火车卧铺票价以及乘车时间和昆明到石林如何坐车,汽车安全与否还有那边租铺面以及劳动力的价格,总之就是磨叽。老话说“人各有命”,其实你的“命”如何除了一部分与生俱来的骨子里的因素就看自己怎么把握了。我想这个姐夫如果不是共[chan*]党给他发工资,就是乞丐一个,每日里忽忽悠悠的,六十来岁的人还听风就是雨的,一会儿想干这个,一会儿又觉得那个项目也不错,就是不能够安下心来好好工作好好跟老婆过日子,觉得自己干什么都能行都能成,就连弄了个挖地沟的女工做小老婆都觉得是个老大能耐的事情,不然四姐也不会和他离婚。堂堂共[chan*]党干部不单养小老婆还在家里供奉神灵,难怪共[chan*]党总是要吐故纳新。
撂了电话,所有的兴致瞬间消失殆尽。唉,真是凡事有一利就有一弊,现代通讯工具是给我们的生活与工作带来空前的便利,但此刻也着实令我感到恼怒。可是再怎么不高兴也还没有疯掉,因噎废食的事情更是做不得,于是,望着悠悠的松花江水出一口闷气也就过去了,如果没有煞风景的人或事,这世界也许就不能这么丰富多彩了,就把四姐夫的荒唐也当作一种另类的风景来看待吧。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这句话放之四海皆准。
回走吧,松花江水最终将流入黑龙江流入大海,并且将有五个月的冰期;而我最终得回到家里回到尘世,但是我人生的冰期将没有定数,因为不知春天何日回来。我知道我有耐性等,等待寒冬过后温暖的春天,等待冰雪融化之后归来的孤雁,所以不怕此刻的寒风呼啸,不怕这江水东流到海不复还……
在这一段回走其实是顺着江流的方向在走,那就让自己的心灵顺从松花江流淌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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