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父亲被查出患有前列腺癌。之后半年，为就治，父亲无数次踏入医院大门。父亲不相信为他查出病症的“新华医院”；也不想去我有熟人在其中的“杨浦中心医院”，他固执地只相信“*　海医院”泌尿科医生的医术，无可奈何的我只能尊重他的选择。

起先几个月，“*　海医院”医生给出的治疗方案是打针吃药，虽然父亲一再坦言，很想立即开刀，以干净利索清除体内毒素。但医生坚持认为，开刀要视病人病情而定，即：不是所有病人都需要开刀才能治好毛病，能不开刀最好不开刀。对年过七十的父亲来说，开刀确实有风险，选择保守疗法就是打针吃药。

上月初，医生又给父亲建议，停止打针，改为“放疗”。作为病人，父亲无条件服从。于是，他每天来医院报到，做一次放疗（共35次，周六周日不用来）。放疗一次不用10分钟，但需要交纳70元钱（另外还须支付一些零星费用），这是自理不能报销的费用。

做了近十次放疗的父亲，老觉得放疗之后就想拉肚子，一天要拉几次。这是反常现象吗？父亲不明白！在下一次看病时，把病症如实反馈给医生听了，希望从中找出答案。但医生听了父亲之言并没直接给出答案，而是在下一次放疗时，将放疗机激光头由原先肚脐眼上方部位移动到现在的肚脐眼下方。之后，放疗位置再没向上或下向移动。

作为家属的我，有些不明白，这放疗位置可以随便改？如果不可以随便改，那么之前的放疗位置是否选择错了呢？父亲让我不要难为医生，说：“如果错了就错吧！反正没多少钱。现在的医生不好惹！上次有个病人因放疗将局部皮肤烧焦而擅自停止放疗二天，结束让医生知道了加罚5天，变成40天放疗了。”

我说：“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要知道放疗是伤身体的，放错部位更伤身体。不行！我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

我让我妹妹陪父亲去找医生，她用半是上海话半是普通话向医生说明情况，如果医生不信，她已想好，立马掀起父亲上衣，让事实胜于雄辩。可看病的人太多，医生认真听我妹妹（包括我父亲）讲话时间前后没超过三分钟。完了之后，他让边上坐着的一位医生开单，自己则拿起一本院刊物随意翻阅起来，示意病人可以走了，嘴里则叫道：“下一个！”

也许，我们反应的都是鸡毛蒜皮之事。医生特忙，没闲情雅致回答我们提的问题。父亲赶紧把妹妹拉出医生办公室。有位病人家属见此景向我们透露说：“我们向院长反映某医生工作态度不好，结果病人在三个月里开了9刀，9刀之后毛病还没彻底治好。你说气人不气人？”父亲听了此话，脸色当即苍白，生怕自己早晚也会落入这样下场。

翌日，父亲决定不要多嘴的妹妹陪同去看病，他自己一个人去看病。那位医生见我父亲到来，便脸无表情地说：“现在看病人多，排不过来，你夜里三点来就诊吧！”

父亲从自打针之后，听觉直线下降。他以为医生说下午三点来放疗，便站起身来，说：“好的！”

这时，有位家属吵着进入医生办公室，高声叫道：“我父亲快九十岁了，你们医生让他半夜二点来做放疗，不是要他命啊！”　家属这一吵，效果奇好，医生马上改单，变成晚上八点来看病。对此，父亲才明白，忙对医生说：“我也是七老八十了，你们不能让我夜里三点钟来看病啊！”

父亲这“啊！”的尾声语气不重，一点没力度。医生不理睬他，接待下一个病人了。没法！父亲暗暗打定注意，决定晚上八点来混关，看能否混过去。

当晚八点，父亲准时来到医院。而泌尿科的治疗室门外，已是人声鼎沸。不！是人声嘈杂，全是等待放疗的病人及其家属。为抢先一步或早点得到照顾，家属与家属之间差点没打起来。有位下午就来做放疗的病人，到现在还没能上机。

漫长地等待几个小时，好不容易轮到我父亲上机了。此时，放疗设备却听医生使唤，意外地出故障了。父亲暗暗叫苦，急忙从地下二层奔上地面（泌尿科的治疗室在地下二层，无手机信号），打手机向我母亲回报平安。又等了好长一段时间，设备终于恢复正常。

出医院，已无公交车。父亲心情不畅，硬是一个人步行五公里，走回家。到家是夜三点。上床之后，父亲嘴里嚷道：“还人民医院呢！人民医院人民看病这么难，病人就差没披星戴月了！”

2009-11-27晨前一点

注：我对我文章中所说的事实负责！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