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时提起拉线窗,窗帘就向一边缓缓收缩起来,秋日阳光从东边的山巅上射入,格外耀眼,再把窗口打开,阵阵晨风吹拂,挺新鲜呀!刷过金黄色油漆的实木门板色泽艳丽,刚刚打开还在摆动的四扇大门就在阳光明媚的映照下互显影象,让人从视觉上陷入了一种迷幻冥想的精神境界里。
嗯!如果雅趣正浓,还可以走上三楼的顶层,轻抚着用红砖围起的栏杆,放眼眺望,远处的高山上秃石嶙峋,山峦间此起彼伏;在深秋凛然的萧杀下,山坳间依稀可见的灌木丛、草地上此时已呈泛出青黄色的叶片、草丛;近处形似梯级的片片黑土地此刻还沉浸在晨雾的缠绕下懵懵未醒,开垦出的土块在耙的辗滚下已碎裂成土屑播种上了冬麦,麦粒子掺和着土壤在深秋晨雾洒下的露珠丛中正探出青绿色的芽儿;越过麦田不远的地方,一泓清水在池塘里荡漾,在晨曦的耀映下,水光潋滟多姿,骄傲的銮山露出她青白色的前峰倒映在池塘的正中央晃动着,似乎在炫耀着她那巍峨的身躯……
呵呵!昨夜秋风萧瑟,寒意料峭,今早秋日暖阳,风光旖旎,这就是江南在深秋里特有的风景,在我的楼上尽可以一览阅尽。
想起父亲转告我关于家里新房子搁置两年后终于按装上玻璃窗户时,他格外惊喜的那句话:“窗帘从窗口顶处悬挂,五颜六色的,好长哦,还轻飘飘的!”当时我一阵激动,竟然噎起口来说不上一句话,只是一惯性地说好呀好呀!嗯!是呀,父亲再也没能力理解到自己的儿子经两年后才能为新房子按装上玻璃窗而品尝到所蒙受的羞辱感,因为在这个看似繁华的年代里,又有几个人钻进自己的新房居住了两年而竟然没有象模象样的门窗遮蔽风雨?
所以我刻意地作了以上描述,发现在我的臆想下,居然把楼上看到的乡下深秋描绘得情趣盎然,其实也不过是为了宽慰自已,让自己拥有一片阳光而把世俗淡化。回到现实生活,想想自己捉襟见肘,让世间的荣华富贵一照,我笔下寒酸,恍惚中噤若寒蝉。此时我的感受,其实正好印证了父亲的那句肺腑之言!但父亲是对事物认知最直接的感性表述,最能体现一个人的常乐情怀,而我却把话题延伸至极端,本想张扬着骄傲却又无法把自卑掩盖……于是乎我终于感叹父亲确实已经老态龙钟、思维颓废了,他再也没有当年的雄心壮志了,与世纷争永远地离他而去!但是,毫无疑问,他的话是最真实的,一旦回到现实生活,我又禁不住羡慕他那句最直接的内心表述。呵呵!父亲年老了,他放弃了曾经的豪言壮语,只在乎一座房子——就算这座房子没有门窗,他也一样在知足中淡化了毕生的落泊、荣耀而抛弃世俗的偏见……最终他找回了自我、还原了自己!
我们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我们还在象牙塔里的时候,憧憬的所谓理想,那种境界是如此的美;今天我们步入了社会,才发现所谓的理想是那么的遥远,尽管我们那么努力!
所以我的房子装修了,其实只是按装了玻璃窗以及四扇宽敞的大门而已,那是因为新房子已建了两年,现在冬天又要来临了,我担心父母寒冬腊月里……
虽然我远在他乡,但我能感受到父母亲之所以为按装上崭新的门窗所带来的喜悦。在当今社会繁荣昌盛的大都市里,新建的楼房在两年后才按装上新门窗似乎是令人难以启齿的事,在一般人看来简直是在污辱当事人。然而远离城市的乡下也许会到处可见有如我的房子般——墙里墙外裸露出紫红的砖,宽阔的大门用好大的一块木板架封锁并从中支开一扇小门……但比起那些危在旦夕的土泥巴房却安稳多了,就是这些使得在父母的眼里看似普通却略显值得骄傲,所以父亲的那句“肺腑之言”也就理所当然了,而我笔下流露出情趣盎然的描述,其实也在张扬着“略显值得骄傲”的这种喜悦,但我在父亲话语面前竟无语凝噎则深深地地剖析了我自己赶不上潮流而慢一拍的落泊感……
我总是在苦苦寻找属于我的世界,所以生怕有这么一天,我并没有去我该去的地方……我记得几年前,我又一次为了工作于职场上火拼时偶尔感悟在笔记本上随意写下了这句话,此刻想起来“这么一天”应该只是一种境界吧?不,也许是当时我失了业,为谋职一事转来转去找不到落脚点而傍徨所作出的经典诠释……呵呵!其实我希望我现在所说的所想的都不是,最真实的就象我的房子那样简单,虽然墙里墙外仍然裸露着紫红的砖,但先前用几块破布遮掩的窗口现在已换上了崭新的玻璃窗,先前用木板架封锁的大门现在已挺立了四扇色泽昀红的实木门。嗯!生活就这样真实,我还在奢望什么呢?
在我的日常行踪里,我总是喜欢在闲暇时独自踩着自行车到处逍遥,就是这些看似闲荡的自由空间里,却偶然在某一瞬间给我带来了心灵上的感悟。有个晚上,我一路想着近几年来活过的点点滴滴,感觉到总是沮丧不堪。然而正当我瞥见臭水沟里打捞垃圾的民工时,我驻足而注视,几个光着臂膀正在挥着大铁锤狠打已经被挖掘机推倒的几大块混凝土,几条断钢筋摆放在混泥土堆的一边,似乎在炫耀着他们的功劳!我想这条臭水沟被堵死几年,决策者们干脆将周边烂房推毁重新规划给拾荒者带来了好运!而拾荒者们不辞劳苦冒着夜晚路边微弱的灯光辛勤劳作,不就是图些柴米油盐糊口之类的吗?哦!对了,也许白天他们也会在谋一个地方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吧!他们汗流浃背、踩着发黑的臭水,此刻他们能想什么呢?现在回想起这一场景,把我上述“经两年后才能为新房子按装上玻璃窗而品尝到所蒙受的羞辱感”作一番比较,我终于扪心自问,是不是那个晚上他们应该去豪华的ktv厅呢?假设他们真的去了ktv厅,那么我能不能装模作样地带上一幅深度眼镜象位记者那样为他们跑龙套,在媒体上大谈特谈吹嘘他们这种超越自己理念的怪异行踪爆光于世,或者我干脆装扮成一个蓄须留长发的艺人那样为他们开办个隆重的慈善演唱会,或者……最后是他们出名了,我也一蹴而得、功成名就了!呵呵……可能吗?
由此想起了父母亲为我及姐弟操劳了大半生,多年来一直住着那座破烂不堪的土泥巴房,渐渐长大的我最终能理解到一套房子是父母心中一生的疼。正如2006年冬季父亲患病时给我电话说:“孩子,我们至少要有一所砖房住……”,父亲当时神智不清,但他说的话绝无半点不真,在他的心理只是一所砖房而已,那时刻的我禁不住眼角闪出了泪花!所有的这一切终使我下定决心:我应该在村子里有一座房子,这座房子越高越好,我不一定就住在那儿,但它作为一处风景将永远活在我的脑海中!于是我干脆辞了职,从2007年大年过后我花了9个月的时间,几乎抬过每一块石头、摸过每一块砖头以及木板、钉子等等建设材料,加上贷款共耗资了我及姐弟近15万元……2007年12月5日我告别了新建的楼房又一次远征到达了珠海,直到现在我却悠然地困居在佛山的某一个角落陷入了某一种思考……
我想,诧异于世俗的偏见或者冷暖无常无须用极端的过激言论去剖析得一无是处,有如我亲眼目睹的那几个拾荒者,其实我与他们是一样的,只是每一个人的思想个性、文化素质约束着自己的行为,这显然是一种自然规律,并不足以以这些过于简单的行为作为标准去衡量贫穷与富裕。当然啦!这种似是而非的答案,其中本身也蕴含着一种差异,正如人们的劳作与人类文明始终是同步并行的,但文明的光彩总是远离或者忽略那些做过苦役的人们,而这些看似并不神圣的事业里却使人们似乎永远也无法领略到其中的内涵。其实许多并不神圣的事业就如一块砖、一根木头、一截钢筋、一包水泥……而正是它们垒起了万丈高楼!
一座房子成全了父母未了的心愿,而房子经两年后才装上新门窗却不可思议地让我感叹人生之平淡、命运之无常!其实我一直企图淡化人世间的荣华富贵而激励自己:平凡的我就如自然界里最普通的一棵小草,在阳光的普照下茁壮成长,从不掩饰自己为一片土地散发自己仅有的一点芳香,而千千万万棵小草把自己仅有的这些绚烂洒向天空,因此使得阳光下的大地生机勃勃——人生的精彩不就是如此吗?
嗯!我的房子装修了,也不过只是按装了崭新的门窗罢了,远远谈不上华丽奢侈!房子内既没有雍容华贵的地板砖,也没有雅致斑斓的墙纸壁画。墙里墙外依然裸露着紫红的砖,地面顶面还是灰色的混泥土,楼顶是用红砖围起的栅栏。但我可以凭栏远眺,把深秋里江南特有的乡村风景如数地揽入胸怀,还可以面对銮山屹立的青白色前峰默默地许下心愿……哦!如果我还有信心,我更应该树起第四层楼,不,我要在第五层楼上看到红水河的水滚滚向东流……呵呵!那时候的我,一定在第五层楼上写诗作词、谈笑风生……然后我会想起今天的我,怀着梦想站在珠江岸边的高速公路上,看着水流汹涌地向前浩浩荡荡而去!
我想,之所以我站在珠江沿岸的高速公路上俯瞰水流,一定是因为我一样站在我房子的第五层楼上看见红水河的水一定流经这里奔向浩瀚的海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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