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添收到了《晚晴》杂志社的邀请函,虽说与上次笔会相隔只有半年多一点,可是在他看来似乎比半个世纪还长,这一百八十多天他是掰着手指数过来的。
夕阳慢慢地靠近地平线。
回光返照的那一刻如血的光束更加灿烂,那光束奔放而火热,像一片熊熊燃烧的烈焰,顷刻之间把大半个天空烧得火红,远处的山峦和森林也泛出了红晕。
添拖着带轮子的旅行箱匆匆地向火车站的月台赶去。添是一个注重仪表的男人,在这种进站的紧张时刻,他都不时地腾出手来整理一下挺括的西服和那笔直的领带,给人的印象活脱脱的是一个顶级名模在走台步。他满头秀发被摩丝驯服得服服帖帖,任凭风吹拥挤仍然纹丝不动,三七开的分头油光乌亮,在黑压压的人群中独占鳖头,虽说他年龄已过花甲,在人们的眼中却不过四十出头。
刚才,他的手机“嘀”了一下,他知道是花发来的短信,他迅速掏出了手机,正准备打开收件箱阅读信息,忽然人群一阵骚动,差点把他挤倒,原来火车进站了,人们正在争着上车呢。车很快就要开了,看来是没有时间允许他读短信的。他是卧铺,没有必要与他人争,人们争先恐后地挤上了车,他才有条不紊他提起旅行箱爬上车梯。
添还没来得及走进卧铺车箱,火车就“呜”地一声驶离了车站,呼啸着乘风而去。
2
明月无私地将一片白玉般的银光撒向广袤的大地,静卧在山峦之间的铁轨上闪耀着两道银色的光芒。机车带着一股强劲的风铿锵有力地向前方飞驰,无情的车轮将一片宁静碾碎,惊醒了沉睡的小鸟和小憩的秋蝉,瞬间,林中响起了此起彼复的蝉鸣。
卧铺车箱里的旅客渐渐地静了下来,有的睡觉,有的正津津有味地看着刚从车上买来的粗俗杂志。只有添坐在过道的椅子上,喜滋滋地阅读着花的短信。
“盼你/盼你盼的焦如一块皱裂的土地/多希望你撒下甘霖/滋润那干枯的心底/盼你/盼的苦如一段被拆了皮的万年松/多希望用你那双有力的手/摸去那痛苦的记忆。”
添的心剧烈地跳动,浑身热血沸腾。花的一首小诗又勾起了他对她的思念,与她的巧遇也许是上苍的安排,几年的相思使他变得多愁善感,面对花的小诗他感慨万千,诗的冲动使他不能自我,一首长诗从他的脑海中奔腾而出。
添打开手机,编写着短信:
你是一支魔箭/深深地射入了我灵魂深处的禁地/像魔术大师一样/幻出了爱情的永恒主题/使我那片静如止水的心湖/漾起了爱的涟漪/突然涌起了爱波情浪/犹如长江春水一泻千里/那颗即将默默死去的心/如今/为爱而怦怦颤抖/为爱而疯狂、而窒息/有人说/爱到纯真是痴迷/是的/此时三魂七魄早已离开了我的躯体/惟有一息还被世俗的牢笼所囚禁/是家和伦理那条粗大的铁链/把两颗相爱的心紧锁/两个被爱情折磨得死去活来的灵魂/只能在世俗的牢笼里哭泣/但愿这簇簇热泪/能汇成一股巨大的洪流/去把那束缚人们的伦理荡涤/爱的纯真就是永恒/只有永恒才是人生的甜蜜/只要有灵魂的交溶/那怕躯体不能合一也是最大的慰籍!……
添整个身心全沉津在爱和诗中,忽然觉得耳根处有股热气吹过,便掉转头向后看了一眼,见是《晚晴》的主编含笑,惊异地说:“含笑老师,您怎么在这趟车上?”
“巧,无巧不成书嘛,早几天受《南方》杂志社的邀请,去广州呆了两天,刚好乘这趟车去沙屿岛,不巧又正好坐这节卧铺车箱,您一上车我就看见了,正准备和你打招呼,您把行旅一丢就专心地去看信息了,我想,肯定是我姐给你发的信息,不然您不会那么专心致至,于是,我就偷偷地跑到你身后看个究竟。”
添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不好意思地说:“你、你都看见了?……”
含笑咯、咯、咯地笑得前弯后仰,冲着添说:“添老师,你和我姐的事对我来说早就不是秘密的秘密了,姐与我是无话不说的,你与姐的《秋恋》诗集还是我编辑出版的呢。”
添一脸的盲然,自言自语地说:“这、这种事,她、她怎么可以对外人讲呢?”
含笑神秘地微笑着。
3
沙屿岛,因海岛四周得天独厚的沙滩而得名,是胶东半岛外海的一座孤岛,是一个得天独厚的天然浴场,岛上古树参天奇石林立,奇花异草争芳吐艳与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园绝不逊色,早几年被一个台湾商人发现,认为这里暗藏着一个巨大商机,便投资买下了小岛六十年的开发经营权,在岛上兴建了海水浴场和别墅群,近年来时兴回归大自然,与大自然亲密接触便成了城市居民的旅游首选,沙屿岛一夜之间便名噪中外。前来休闲度假的上班族络绎不绝,特别是盛夏季节,这里的旅游常常出现井喷,生意好得不得了。
时下正值深秋,气温降到了二十度以下,对以经营海水浴场为主的场所来说早就是淡季了,而沙屿岛却是淡季不淡,虽说海水浴日趋冷落,日光浴都十分火爆,岛上的秋天任然是万山青黛泉水淙淙,风景独特更令人陶醉。那单间独院的仿渔村建筑,对初涉爱河的情侣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去年初夏,花到沙屿岛写生,与开发商成了朋友,临走时送了开发商一幅《百骏图》和一幅十二尺的《富贵家园》。开发商是一个名噪港、奥、台的收藏名家,知道这两幅画价值不菲,为了表示感谢,他回赠了花一套别墅作为工作室。
含笑选择到这里来开笔会,一是借笔会之机让全国各地的作者领略一下沙屿岛的无限风光,在幽雅而富有诗意的环境中尽情地交流和沟通。二是花和添这几年爱得太苦,想给她俩创造一个机会。为了成全花和添,含笑在发邀请函时特地把添的时间提前了两天。
沙屿岛的别墅盘踞在半山腰,红色的墙,淡绿色的琉璃瓦,从远处望去,像是飘在云雾里的空中楼阁。山坡上全都是墨绿色的灌木和形态各异的怪石,特别醒目的是夹杂在灌木丛中的野菊花,那种宁可抱紧技头死,不肯飘零荡秋风的精神,更是让人敬重。
开发商送给花的工作室位于别墅群的东侧,依山傍涧而建,是一栋四合院式的两层建筑,大门进去是一个大天井,天井的顶上用密封玻璃密封,四周设有走廊和拦杆,两边各四间带套间和卫生间的居室,两头分别是三间和两间带卫生间的娱乐室,天井的底层是花的画室,中间摆了一张长五米宽三米的大台桌,台桌上面铺着白色的毡布,文房四宝和国画颜料摆放于上。靠近走廊四周摆放着乳白色真皮沙发和玻璃茶几。
岛上阳光灿烂秋高气爽,海浪不惊,一波一波温柔地亲吻着乌白色的沙滩。
附近的码头上泊着几艘游轮,静静地纹丝不动。
花正在画桌边细心地为她的《家园》着色。《家园》是她新近创作的一幅八尺的工笔画,鲜艳得娇嫩欲滴的牡丹园中一对孔雀卿卿我我,雄孔雀为讨得牝孔雀的青睐而张展着那令人眼花缭乱的画屏。花染了一道工序后要让颜料干了再进行第二道工序,她放下画笔,又匆忙拿起手机再次品味着添发来的短信。添的那首《慰藉》她已经看过许多遍了,现在看起来心情还是那么激动。她明明知道过不了多少时间就可以见到朝思暮想的添了,思念和伤感却愈演愈烈,情不自禁地诗兴涌动,她要与添共同体会此情此意,急忙用发短信传递给添,她用食指灵巧地按动着手机的按键,一个个汉字跃然于屏幕之上:
《《踏莎行》:雾罩青天/山遮人远/啼泪搅夜勃海畔/鸿雁捎书几多篇/心事一篓柔肠断/夜伴冷风/寒浸几卷/离愁丝乱临窗站/凉星孤月风涌寒/吟诗弄画添愁叹。
短信刚刚发出,手机就响了。
花一看来电显示,见是妹妹含笑的号码,忙按下了通话键,手机里传出了含笑那银铃般的声音:“姐,他来了,刚上船,再过一个小时就到了,等急了吧……”
花的脸上火辣辣的,立时飞起了一片红晕,心跳得厉害,突突突地,似乎要跳出嗓子眼。她急忙走进了卧室,她往脸上贴了一张面膜,半躺在沙发上,焦躁不安地看着对面墙上的挂钟,好像过了半个世纪似的,终于熬过了四十分钟。她揭下面膜,脸上的肌肤又嫩又滑的,好像又回到了少女时代,她对着梳妆镜拢了拢有些零乱的秀发,再往嘴唇上涂了一层桃红色的唇膏,镜中的花春风满面,整个脸像一朵盛开的桃花,在她的记忆里这是她有生以来最美的形象,也是最兴奋而又不安的时刻。
马上就可以与自己朝思暮想的心上人见面了,花的心情反倒显得很乱和局促不安,她既渴望又害怕。她是那么地渴望与相爱的人长相厮守,可又顾忌着家庭、子女和世俗;盼望着与相爱的人相聚,又怕一时冲动做出了越轨事情,顷刻之间她心乱如麻。
4
添和含笑登上了前往沙与岛的轮渡。
他把旅行箱放在座位底下就来到了甲板上。海上的风力渐渐地加大了,湛蓝的海水烟波浩渺,一波接一波的海浪接力赛般地扑向船舷,溅起的水花不时涌上甲扳,人们都进到了船舱里。
添站在甲板的最前端,双手抓住船头的栏杆。大海一望无际,海鸥在船前忽高忽低地盘旋着,时不时地亲吻一下海水,然后又奋力向上飞去。
添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幕,派生出了一连串的浮想。海鸥那有力却并非无敌的翅膀,怎么可以在这无边无涯的大海中永不停息的盘旋呢?它们会不会因为寻觅不到食物而饿死?会不会因台风和暴雨而累死在令人畏惧的大海之上?
这时,手机又收到了信息。添打开收件箱,花的一首《踏莎行》跃然于手机屏幕之上。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是啊,何尝不是‘心事一篓柔肠断,吟诗弄画添愁叹啊,这几年来我何尝不是夜伴孤灯独熬拂晓,几断柔肠心如捣,欲吟绝句愁又扰呢。早知道爱会给人带来如此之多的烦恼,何必相识、相知、相爱呢?……”他深深地叹息着,良久,他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明知很快就要见到花了,还是情不自禁地回了花一首《 踏莎行》: 夕阳西下/风吹人老/爱河初涉情丝绕/鸿雁捎来诗数车/几断柔肠心如捣/夜伴孤灯/独熬拂晓/无语更思离情杳/冷月冰星寒透骨/欲吟绝句愁又扰。
发完信息,添眺望大海心潮起复,思绪像那滚滚波涛由近而远,由今生到来生。
风越刮越大,浪越来越大,添估摸着可能有五级风。海上无风三尺浪,现在浪头像一个个小山似地向轮船扑来,轮船开始剧烈的颠簸起来,船舱里不少的内陆游客在剧烈地呕吐,添走南闯北几十年,从来就不知道晕车晕船是啥滋味,这个时候五脏六腑似乎在搅动,脑袋也好像转动起来了,他连忙紧紧地闭着双眼,竭尽全力不让自己吐出来。
含笑是海边长大的,什么风浪没见过,这点风浪对她来说只不过是毛毛雨。她担心添受不了海船的颠簸,从手提包里找出了一块生姜就来到了添的身边。
“添老师,这船颠簸得厉害,有点不舒服吧?”
“嗯,还真有点感觉。”
“来,快把这块生姜含到嘴里,这土法子蛮管用的。”
添把生姜含到嘴里,真的觉得舒服了许多,脸色也渐渐他恢复了红润。
含笑见添缓过了劲来使凑近添笑了笑说:“刚才我跟姐通了电话,她正病着……”
“什么?!她病了?有没有去看医生……”添焦急地说。
“看医生?医生哪治得了她的病,她这病哇,你一到准好。”
“小鬼头!没正经……”添的脸刷地一下红到了脖子根。
5
黄昏时分,轮渡靠了岸,添随着人流踏上了沙屿岛。
含笑叫了一辆出租车,和添一起直奔花的工作室。花迎出门望着添笑,花的笑跟她画的百荷图的莲花一般,华美而不雍容,热情而不夸张。
添一见到花便像中了邪似的,久久地凝视着花尴尬地笑,局促不安地傻站在那里,手不知放在什么位置好,想拥抱又没那胆量,想握手,手又伸不出去,想问候,又不知说什么好,平时出口成章的才华一下子飞到爪牙国去了。
含笑看到他俩那种笨拙的样子,噗哧一下笑得喘不过气来,好久才忍住笑,指着添和花说:“看你俩那个熊样儿,没见面时想得死去活来,见了面又都成了呆子,你说你们这么活着累不累。”
花的脸上飞起了一片红云,嗔了妹一眼,打圆场说:“相见就好,相见就好!此时无声胜有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花边说边接过了添的旅行箱,添和含笑跟在花的后面进了屋,花把添领进了二楼的一个套间。“添,这是我在岛上的工作室,先在这里委曲两夜吧,笔会还要等两天才开哩……”
含笑看看添,又看看花,诡秘地笑着。她用嘴向隔壁房间努了努,“姐就住在隔壁,可别辜负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啊,你俩好久不见肯定有一肚子的话要说,我就不在这里当电灯泡了……”说完身影就消失在房门口。
房间里就剩下了添和花,与心爱的人单独相处是他梦寐以求的,现在真的单独相处了,反而又觉得局促不安了。添只觉得口干舌燥,脸上火辣辣的,心脏急剧地跳动,浑身热血沸腾,炽热的血液像是要从每一个毛眼中喷射而出似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都是深秋季节了,汗珠还从额头脸颊一个劲儿地往下垮。
花与添一样,顷刻之间失去了往日神闲气定的风采,脸红得像那早晨的朝霞,双眼放射出一股炽热的光芒,她多么渴望偎依到添那宽厚而温暖的胸膛里,多么渴望与添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啊!哪怕是一次或是一瞬间,就是死也甘心情愿。可是,躲在心灵一个小小角落的一个幽灵,却在用那微弱而又震撼灵魂的声音告诫她,“别,千万别越轨!别忘了世俗、家庭、婚姻、子女、道德的底线啊……”她刚刚迈出的脚步霎时僵在了那里。
良久,添说:“花,认命吧,横在你我前面的那条鸿沟太深太宽,你我都无法跨越,也不可能跨越,与其想入非非还不如回归伦理……”
花的两眼噙满了泪花?“添,我听你的。”说完依依不舍地回到了她的卧室。
隔上了一堵墙,添觉得刚才的窘迫有了一些缓和,心也似乎平静了些许,往日的灵感又回来了。虽说心潮仍然如大海的波涛般起覆难平,胸中的诗芽却忽然萌发,顷刻吟成《醉东风》和《眼媚儿》随即用短信发给了花
《醉东风》:小岛为伴/咫尺山隔断/面对娥媚方寸乱/燥出一身热汗/相视无语真情/河汉美梦难成/怨恨相见何晚/寄望转世成真。
《眼儿媚》:夕阳渐近情未了/晚霞映日月/此心谁解/幽怨心结/华发如雪/愁绪借诗狂驰骋/相聚情更烈/面壁独醉/两心撕裂/跪朝天阙。
花心烦意乱,胸中似乎有千万只兔子窜个不停,现在,人是与添分开了,心却不因分开而轻松,这么多年不是时时刻刻都盼望着与添相聚么?怎么真的相聚了又会有那么多顾忌呢?难道就不能为自己活一次?她的心如翻江倒海一般久久难以平静。忽然,手机收到了信息,打开一看,是添发来的新词《醉东风》。她略加思索,也回词面厥:
《醉东风》:碧波莲翠/仙娥常落泪/风扫霁鬓破池水/惊吓残荷嫩蕊/吴刚欲探花府/游人如何鉴美/重睹芳华来世/丽日灵空舒蕾。
《眼儿媚》:年华残也问谁解/向天借日月/笑耍留也/含幽怨写/青丝霜歇/独赋荷兰画梅雪/芳心更高洁/斜阳娇醉/撕破愁叠/泪洒荒野!
……
6
晚上,含笑在《海市蜃楼》大饭店的玫瑰厅设宴为添接风,为了营造一个宽松的环境,杂志社的编辑和会务人员都没有出席,只有她、她姐和添。宴席办得很丰盛而不铺张,一个清蒸鳗鱼,一个油炸糖醋带鱼块,一个家常黄花鱼,一个大醉虾,一个紫菜鸡蛋汤。喝的酒是张裕干红。
花一个劲地往添的碗里夹菜,添满脸红红的低着头,一声不吭地喝着酒。
含笑看看花,又看看添,不觉哑然失笑。“唉——你俩也真是的,不见面吧,你们诗来词住的牵肠挂肚,可见了面吧,又变成了一对闷葫芦,叫我怎么说你俩个好呢?是不是有我这个电灯泡在这里不好意思说什么?要不,我还是离开……”
“别,你千万别离开……”添和花脸刷地一下像血染了一样,异口同声地说。
“看你俩吓的,就这点儿出息,真拿你俩没法子,好,好,我不走了,这该可以了吧。不过,我可有言在先,如果还是继续演哑剧,我可就不奉陪了。”
“好,那我就朗诵一首下午刚写的诗吧”花红着脸说。
从未有人踏入我爱恋的禁地/从未解过痴迷情丝的紧系/更未答过情欲心魔的课题/如今/为了爱而缠绵/为了爱而断肠/我体验到了/我爱过了/痛过、病过/此时只剩下一息魂魄在抗拒/世俗的偏见/在阻隔着两心相依/现代的牛郎织女/在隔着银河哭泣/那沉重的叹息/在诅咒着世俗的偏激/动情的诗句/时时激荡在心的天空里/把五脏六腑的山脊都熨成平地/使纯真的爱情在颤抖中窒息/纷乱的思绪狂飞/它的羽刺划破了脆弱的心底/要把两条直线的铁轨/演绎成叉道机/可挪来搬去/合二而一/两情相溶/两性永恒/两心相依/享尽缠绵的甜蜜/畅游灵躯结合的高峰顶脊/这才是灵魂的慰籍。
花的诗是真情的坦露,是无奈的叹息,是对世俗偏见的诅咒,是爱河中鸳鸯的哭泣,是划破心底的疼痛,是幻出来的灵魂慰籍。添的心一阵阵紧缩,一阵阵绞痛,回想起与花相识相知和相爱的日子,心潮如大海波涛澎湃难平,感慨万分地即兴朗诵出腹中初成的散文:
你我不该相遇。是的,不该相遇。早知道相遇后会被情丝缠绕,会使彼此陷入痛苦的煎熬和感情的挣扎,那么,我们不该相遇。
相遇也罢,又何必相知呢?早知道相知后彼此会在思念中企盼,在现实面前那么无奈,那么,我们就不该相知。
其实,相知本无可厚非,应该说最不该的是相爱,而且是那种迟到的爱。如果我知道相爱后会有那么多无法面对的顾虑和世俗的偏见,那么,我们就不该相爱。
我曾经认为,在中老年人的世界里,轰轰烈烈的情感早已被岁月的风雨淋湿;爱的激情早已被家的牢笼囚禁;炽热的yu火早已被生活的苍桑所磨灭,爱情的火花不再闪灼,火热的激情也被理性替代。
可是,我错了。我们相遇了,相知了,并且相爱了!而且是在彼此还没有作好思想准备的情况下猝然相遇,在不知不觉的交谈之中相知,在最不理智的情况下,就这么义无反顾地深陷入爱的旋涡。爱得是那么热烈,那么死去活来,那么无助和无奈,丝毫不比年青人逊色。
有些事是不能点破的,永远让它被一层云雾遮盖,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假如你我不曾点破,不曾坦露自己的感情,那该有多好,充其量也只能算是暗恋,暗恋是不会有如今这种烦恼的。就算点破了,又能怎样?明知不会有结果,为什么偏偏那么固执呢?面对虚无却仍然还是义无反顾,明知不会有结果,还是选择了那种无言的结局。
有人说沉默才是理解,我信!也许只有沉默才真正富有内涵,也许只有沉默才能最准确地表达情感。正如我们在相爱后的这些日子里,不得不用沉默来相互面对,又不得不借助鸿雁来传递感情的信息,讲述一个朦胧而又清晰的往事,如火山喷发那样,无数遍释放出被深埋在心底的真情。不求他人知晓,只要你懂。有了你的理解,还有什么奢求呢?是的,人生漫漫,避免不了无助和失落,但人生除了无助和失落还有幻想,还有理智。人生苦短,可太长也是折磨,只要曾经拥有过,那怕只是一丝甜蜜的回忆,或只是储存在脑海深处的一颦一笑,都不枉到人世间走了一遭。生命是短暂的,爱却是永恒的,不管身后还有多少时日,只要有一颗心在和我一起跳动,有一双眼睛在陪我一起流泪,就值得我为之付出一切。
恋爱的人是没有理智的,正如你我,智商几乎降到了零。正因为没有了理智,注定的结局只能是爱情的窒息和生命的孤独。因为你我都把心交给了一个被牢笼禁锢着躯体的人,虽说你我也曾在这世俗的牢笼中挣扎,企图挣脱那世俗强加在人们身上的锁练,可是,面对家庭、子女和社会舆论,却无论如何也没有那种勇气。所以,伴随着你我的就只能是傍徨和孤独,我们命中注定,两颗心只能在孤独中碰撞,在黑暗中哆嗦,不求结局,但求永恒。
我们相遇,按响的只是一个单纯的音符,然而却也不乏热烈而铿锵的和声。也许这是一种启示,也许它能透过滚滚红尘,揭示人生的真谛,昭示人世间多彩而无奈的生活。
从相知的那天开始,好吗?从那个不平凡的心灵感受开始,好吗?让我们透过一层浓雾去看这多彩的世界,让我们通过幻想去体验来生,我可以,你也可以,只要你愿意……
含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惋惜地说:“你们呀——,真的是又可怜又可悲,你们这代人呀,叫我怎么说呢?好像你们到这个世上来就是为父母、家庭、子女和社会,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似的。年少时读书要为父母争光,成家要父母作主,一辈子与一个不爱的人生活在一起也无怨无悔,勤扒苦做为儿为女,什么时候为自己活过?想爱又不敢爱,相爱了也不敢越雷池半步,你说,你们这么活着累不累?人呀,就那么短暂的几十年,为什么要刻苦自己呢?李白不是说过‘人生得意须尽欢’吗?你们怎么连唐朝的人都不如? 也不看看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封建这么保守,怎么就不能为自己活一次呢?你们看一看如今的年青人,敢爱敢恨敢作敢为,既然相爱了就勇敢地走到一起,管人家怎么说怎么看呢。姐,你不是说从没有人踏入过你的禁地吗?现在有了,还犹豫什么,机不可失时不我待啊!勇敢点,勇敢地冲破世俗牢笼,张开双臂将你爱的人拥入怀抱吧!……”
她停顿了一下又对添说:“添老师,我看你的作品蛮前卫的,人怎么那么陈腐呢?我记得你在一篇小说中说过‘文人年过四十,便没有了男女之别了,只要相爱,就顺其自然吧’。怎么事到临头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呢?旅途路漫漫,人海茫茫,千金易得知己难求啊,你与姐不远千里因文学而聚,从相识到相知,又从相知到相爱,这就是缘分。这些年来你们用诗词这种独特的语言,借助现代通讯这只鸿雁,文来诗往,谱写了一篇篇悲壮而浪漫的爱情华章,成就了文坛史上的一段佳话。爱是圣神的,是什么艰难险阻都可以逾越的,你和姐是真心相爱,为什么不能有大胆的跨越呢……”
花痛苦地摇了摇头,“跨越?谈何容易,谈何容易啊!……”
添一脸的无奈,“吱”的一声,一口喝进去了一盅酒,然后叹着气说:“何苦要跨越呢?只要我们俩颗孤苦的心灵深处存在着一个信仰,有那么一点能够使心加热的念想,脑海深处仍然保存着对方的相貌,有一颗心在和我一起跳动,一双眼睛在陪着落泪,也就知足了。缘分是一个古怪的精灵,既然有心成全我和花,为什么要迟到三十年呢?也许是咱们功德还不圆满,还没有修成正果吧。我相信只有瓜熟才会蒂落,水到了才可成渠,跨越与否并不重要,关键的是心灵相通,心灵相通才是最高境界,最高境界的爱才是我们为之追求为之奋斗的,这辈子就让我们把功德修成圆满,跨越,就留给下辈子吧……”
三人相视无语,低头喝着闷酒。
7
笔会如期召开了,添也从花的工作室搬到了宾馆。说来也怪,住进宾馆后他的心反到平静了许多。添刚在宾馆住下,参加笔会的文友就陆续前来报到了,他安顿好简单的行李,就准备到接待处去会老朋友,没想到刚一转身就差点与刚进房间的中年男子撞了一个满怀。添觉得自己太冒失,连忙赔不是说:“对不起……”
“哈哈,老朋友,原来是你哇!幸会!幸会!”来人一抬头,见是添,急忙丢下手中的行李,紧紧地握住添的手,高兴地说。
添这才发现进来的男人正是老朋友周文俊,抡起拳头轻轻地擂了那人几下,脱口说道:“你呀你,这几年死到哪里去了?电话打不通,信也退回来了,我还以的你从人间蒸发了呢?今日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一言难尽,一言难尽啊!老兄呀,你是不知道我这几年的日子是怎么过哟!以前我供职的那家杂志社因为不景气而关闭了,你是知道我的,一辈子追求的是纯文学,除了写一点传统小说,其他就百无所长了,如今时兴的是‘性’文学,是猎奇,像我这种不合潮流的小说哪里还有什么市场?为了生计,只好外出谋生,希望能碰到运气被哪家大型企业看中,弄个厂刊厂报的编辑干干,没想到天不佑人,人家一看到咱这老气横秋的样子,就皱起了眉头,谁还用你?没法子,只好浪迹江湖了,哪里还用得起手机?这几年,也就是用‘朽木’的笔名发点小故事,挣几个小钱混日子罢。好在半年前我的一部长篇小说《血海奇缘》,给一个企业界的朋友看了后,他认为出版后会有卖点,便出资赞助我出版,第一版印了20000册,交给南方一个书商经销,很快就脱销了,后来书商与我洽谈了再版事宜,这才翻了身,前不久被南方的一家县级内刊聘为了主编,这才有机会来沙屿岛……”
“难怪呢,原来你也走过麦城呀。说实在话,像你我这些搞纯文学的半吊子,哪一个的日子好过呢?能有个温饱就烧高香了。你还是幸运的,虽说坐过一阵子冷板凳,现在总算是时来运转了。你的经历也告诉了人们,社会还是需要纯文学的,关键是要出精品……”
“是啊!只可惜如今的作家也要过日子,不急功近利就得饿肚子,谁肯去十年磨一剑呢?再说,就算十年磨成了一剑,还要有识货的伯乐呀,如今哪家出版社不考虑经济效益?你不是大腕,谁肯为你担风险?一个自费出书,就能压垮一大批穷作家,谁能拿出那么多钱来?我要是没有贵人相助,如今还不是一堆废纸堆在那里?你老兄就不同了,有退休金,不愁饿肚子,可以专心地去做学问,自费出书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哦,早些时在书店看到了一本名为《秋恋》的诗集,经多方打听才知道是你和花合著的,书店的经理说卖得特别火,几乎都成了恋爱男女的必备宝典……”
添的脸“唰”地一下红成了猪肝色,满脸尴尬地说:“别,别说了,羞死人的……”
周文俊拍了拍添的肩膀,叹了一口气说:“唉——,老兄,别不好意思嘛,其实我也知道,《秋恋》这本诗集是含笑搞出来的,她看到你和花爱得那么苦,想从中掺合一下,把你和花近两年互发的短信汇编起来,取名《秋恋》,意思是说这恋是迟到的。你与花以诗结缘,成就了文坛的一段佳话,本来就应该载入史册,那么好的诗词,那么感人的艺术,本应人类共享,编辑出版顺理成章,有什么不好意思?再说,爱是神圣的,洁白无暇的,是人类感情的升华,由他人赞之毁之罢。几年不见了,我以为早就该开花结果了呢,没想到还是跨越不过那条世俗鸿沟。追求幸福没有错,谁说有家有室就不可以追求幸福?谁说老年人不能追求幸福?辛苦了一辈子全是为别人活着,眼看夕阳晚照没几天日子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知音知己,让幸福白白溜走实在可惜……”
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难,难啊!说说也罢,跨越谈何容易?你是知道的,我和花都是有家有室的人,有那种冲动就是错,怎么能够错上加错呢?是的,每一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自由,可是,幸福也是有底线的,每一个有良知的人都知道,自己的幸福不应该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更不能离开道德良心这个底线。你说,人家有一个好好的家,你从中插一杠子,那不是第三者插足吗?也许她一辈子也没有爱过她的先生,就像我没爱过我老伴一样,可毕竟一起风风雨雨走过了几十年,怎么能忍心从中打进一个楔子呢?跨越,你以为我不想?可理智告诉我,为了她和她的家人,为了子女和伦理道德,不能,绝不能跨越那条红线!我常想,既然有缘,为什么相遇不是在三十年前呢?也许是我们的缘分还不到火候,还没有修成正果吧,欲速则不达,假如真的有缘,下辈子再结姻缘吧……”
周文俊摇了摇头,惋惜地说:“儒腐,真是儒腐,既然两情相悦,又何必折磨自己?我都为你感到悲哀……”
9
都八点钟了,天还暗暗的,低得几乎碰到了头,像一口反罩着的大铁锅,气压低得使人憋闷,总觉得喘不过气来。
风一阵紧似一阵,海浪拍打着堤岸的声响一次比一次大,不一会儿,海岛四周浪涛的拍击声就如万马奔腾般咆哮了起来。
轮渡早就停航了,一艘艘客轮整齐地停泊着,静静地躺在波涛不惊的港湾,船舱里不时传出麻将碰击桌面的劈啪声,显然是船工们闲得无聊在自找乐趣。
上午的会是创作交流,添拿起文件袋向会议室走去,刚走出房门,见周文俊抱着一摞子书,忽然想起自己也应该带上几本,要是新文友赠书给自己,总该有个理上往来吧,便转身进屋,打开行李箱,拿上了早年出版的几本小说和周文俊一起走进了会议室。
添刚跨进会议室的大门,手机的铃声就骤然响起,他把书在就近的桌上一放就匆匆出门接电话。电话是女儿打来的,说妈妈早上出门不幸被风刮下来的花钵砸中了头部,伤势严重生命垂危,要他赶快回去见上一面。
女儿的话如晴天霹雳,震得他魂飞魄散,他傻傻地、目光呆滞地望着乌云翻滚的天空。他禁不住重重地叹了口气,真是祸不单行福无双至啊!这么一个鬼天气偏偏老伴又遭如此不幸,他的心碎了。
好久,添才回过神来,他想无论如何也得在今天晚上前赶到济南机场,晚了就见不到她了。那样对她不公平,一辈子虽说相敬如宾却没有爱情,儿女成群却是聚少离多,临终了再不见上一面,说上几句体己话,心里不安啊。
添走到花跟前,许久,他小声说:“她出事了……”
花惋惜地说:“你刚才接电话就是这事?多好的人啊!怎么就……”
“唉——,命,这都是命啊!有什么办法呢?花,对不起,我得走了……”
“走?!这么大的风,你怎么走?”
“天无绝人之路,活人还能叫尿憋死?办法总是可以想出来的,古话说‘重偿之下必有勇夫’,我多出点钱自然有人敢冒险。”
“冒险?看你说得轻飘飘的,那可是拿生命作酬码啊!不行,我不能让你去冒那个险……”花眼眶中噙满了泪花。
添固执地说:“亲爱的,你的心情我懂,可我主意已定,哪怕真的赔上这条命,我也要走,我不能让老伴含恨离开这个人世……”
花和含笑最终还是没把添留下,他匆匆地走了。
添来到港湾,找了好多船主,始终没有人敢冒这个险。
傍晚,风似乎小了许多,雨也停了。
添心灰意冷地在港湾徘徊着,忽然,有一个中年渔民向他走来。那人对他说:“听说你要过海峡,是不是有急事?看你一个下午都在这里哀求那些船主,也许和我一样吧,你看,我爱人刚得了急性阑尾炎,已经穿孔了,急需做手术,岛上医疗条件又差,与其在岛上等死还不如碰碰运气,为了她,我只好把命赌上!如果你真的和我一样没有选择,那就和我一起碰碰运气吧……”
添打心眼里感激那人,千恩万谢地和那人一道踏上了冒险之路。
渔船像一片随波逐流的落叶,颠簸着向对岸漂流着。
添坐在小船上思绪万千,不久吟成一阙《江城子》,作为临别赠言发给了花。他在信息中写道:
花:我走了,今日一别,也许真是生死诀别,面对波涛汹涌的大海,我忽然有了一种死的感觉,没有什么话好留给你,假如从此阴阳相隔,就是我的最后遗愿吧。
江城子?鬼鸳鸯:一别再聚期渺茫/人凄惶/情难忘/霜打孤雁/对海独心伤/狂涛扑舷衣衫湿/风更烈/透骨凉。
晃忽一梦现黄梁/孟婆汤/鬼鸳鸯/相视无语/两腮泪千行/但愿转世处一室/对皓月/爱更狂。
信息刚刚发完,突然一阵飓风袭来,渔船原地旋转起来,随即,一排排小山般的巨浪凶猛地向小船扑来,尽管那渔民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小船还是没有逃脱葬身海底的厄运。
添被掀进了海里,一连几口海水呛得他失去了知觉,魂魄瞬间就飘离了躯体,飘忽在茫茫黑夜之中。他茫然地四处游荡,一会儿他飘到了花的面前,一会儿又飘到了老伴和儿女面前,他有好多好多的话要对她们说,可惜已是阴阳相隔,只能是独自落泪和无声的叹息。
添的魂魄随风飘荡,忽然,眼前出现了一座古老而华丽的桥,桥头上写着“奈何桥”三个大字,桥上一群群男女匆匆地、头也不回地向对岸走去。桥头有一家没有招牌的酒店,奇怪的是酒店没有饭菜酒水只有汤,厅堂内挤满了男男女女,有老人,有小孩,有当官的也有衣衫破烂的平民,他们在这里享受着同一种平等而普通的待遇。酒店由一个面无表情的老女人经营,她既是老板又是服务员,那一碗碗香味四溢的热汤,都是经她之手送到人们面前的。
添身不由己地随着人流卷进了酒店的厅堂,老女人面无表情地迎上前来,送上了一碗香喷喷的热汤。
“喝吧,喝了我孟婆的汤,你就会忘掉人间的一切烦恼……”老女人淡淡地说。
添心中一懔,“孟婆汤?人说:‘喝了孟婆汤,尘缘全忘光,过了奈何桥,阴阳两隔断。’不行,这汤不能喝,这桥也不能过!我曾对花有承诺,人间无缘跨越鸿沟,阴间也要结成鬼鸳鸯。怎么可以食言呢?”主意已定,任凭恶鬼施展淫威和孟婆甜言蜜语,他毅然决然地冲出了店铺,俳徊在奈何桥上,他发誓要在这里等待他心爱的花,那怕是一百年。
10
凌晨三时许,添来到了花的床边,只见她静静地熟睡着,听到她那均匀的呼吸声,他不忍心把她叫醒。添小心地翼翼地坐在床沿边,分享着花的甜蜜。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眼看天快要亮了,他不得不含泪与花道别。
“花,亲爱的,对不起,我得先走一步了,咱们奈何桥上见……”
花忽然看见了添,浑身湿漉漉的,站在床边独自垂泪,久久地凝视着她一句话也不说,直到临别时,才说什么奈何桥上见。她猛然惊醒,原来是一场梦。她回忆起梦中与添相见的情景,觉得这梦太蹊跷,添为什么浑身湿漉漉的呢?还说奈何桥上见,难道他真的出了事?她不敢朝那个方面想,思绪却一个劲地往那方面窜,她心烦意乱,心力交瘁。她再也躺不住了,披衣起床,黎明时节就匆匆来到了港湾。
透过泊在港湾的船舶和渐渐趋于平静的潮水,能够看到一望无际的海面和更远处星星点点的船帆。避风的渔船也许正在往回赶,一连几天的大风,船上的淡水和食品大概也消耗得差不多了,趁着风停了,他们该进行补充了。
花呆呆地凝视着海的远处,只见那些星星点点的船帆并没有驶向近处,似乎是围在那个海域搜索着什么。她借用渔船上的望远镜向那片海域了望,只见海上救援队的轮船桅杆上挂着黄布带。海边的人谁都知道,一旦救援队轮船桅杆上挂上了黄布带,那就意味着有船出了事。
港湾附近的码头上挤满了人,有岛上天然浴场的工作人员也有上岛休闲的游客,他们默默地站立着,等待着出事海域传回的新消息。花是这些人中站在最前面的一个,海浪溅起的海水湿透了她的鞋和衣裤,她都全然不知。
三个小时后,救援队的轮船和那些星星点点的船帆渐渐地向码头靠近,救援队的船是第一个靠岸的,救援队员从船上抬下来两男一女三具尸体。
花一眼就认出了添,她的心跟刀绞一般疼痛,她后悔昨天为什么不死命地拦住添呢!那么大的风浪,怎么会不出事呢?她悲痛欲绝,突然,一阵剧烈的心绞痛,只觉得心闷,喘不过气来,眼冒金星天晕地转,片刻便失去了知觉。
含笑见姐晕倒在地,急忙找来了医生,医生立即进行紧急抢救,可惜医生也是回天无力,无奈地摇了摇头,对含笑说花是心脏病突发而猝死,别说是小岛上医疗条件差,就是到大医院,再高的医术也应该是回天无术。
花的魂魄最后看了一眼自己曾经依附了一个甲子的躯体,毅然决然地向奈何桥疾奔而去。不一会儿,花来到了桥头,只见添一个人满脸诚挚地在桥上徘徊,她急迫地向添飞奔而去,一头扑进添的怀里。
添和花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相视无语,泪如雨下……
添与花纯真的爱情感动了人间也感动了地府,阎王爷被他俩的执着所感,独开首例,让他俩结成了一对自由自在的鬼夫妻,逍遥自在地漫游于阴阳两界。
-全文完-
▷ 进入舜卿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