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是我走远了,还是时代的列车悄悄改变了你的步伐?请你轻轻地告诉我。
那一碾磨石,静静地呆在那里,成了半际残圆。母亲在磨碾上覆上泡好的黄豆,炊具轻轻扫着,一圈一圈,前行的姿势与费力的喘息走出一个个盛开的年轮。在这年轮背后,我看见,她的发悄悄白了。而豆磨成了香甜的花,流下,顺成可口的汁。这方磨石,像个残烛的老人,豁了牙,听风给它捎来遥远的曾有的气息。
那口水井,被生活的垃圾填平了。它承受不了越来越快的速度,以至在重累的叠加中终于封口。它把自己的心也缄默了,不见了清澈的水漾,姑娘们拧开自来水,洗脸,濯衣。一层层枯黄的叶子,覆在井口四周,喑哑而疮伤,像时光急遽来不及掩饰的深梦。
我那片槐树林呢?小犬喜欢在其四周游走,走着走着就有槐花坠在它的脊背。它自己追着自己,就舔到那份馨香了。落的多了,黑的小犬变成了花的,白的小犬更加洁白。那团柴火垛还在,只是有些腐败。我们曾在它里面躲猫猫,边攥了槐花大口大口的吃。伙伴儿说,他们是循着香味找来的。
那清泞的泥土啊,为何不容我贴耳倾听蚯蚓吐泥的切切声,听到蚂蚱螳螂悄然蹑过不小心土坷翻落的声音。我双手捧着黄尘,扬洒,看它漫无目的毫无表情地四散而去。我的心只有哭泣。
葡萄架下的私语,被残忍地掐断了。七月初七的长河,可曾还有自愿搭建的鹊桥?没有了依托,鹊儿恐不会再来。往常都下的酥酥小雨,忽地遁迹了。因了失去这葡萄架,轿车轻盈地掉头、转向,飞速驰出千篇一律的大门。不像三轮车咿咿呀呀,父亲打着手势说:注意点,注意点,小心葡萄架!
燕子飞跑了,剩下两只画眉笼中没完没了地叫。它的叫含着哭,我听得出来。它抬头望,天空无遮拦,也不再有逗趣的麻雀探头,搅得它心神激荡而颇难受。它会死的,不是自然的死去,而是心的饥荒。鸟儿,和人是一样的。
你,也变了,你不自觉。你从东边飞骋而来,着了上好的衣料,锃亮的皮鞋,冲我骄傲地笑笑,我看出了你心底的不自然。我也笑笑,很愉快地走了。
走的时候,我听见了心内泪滴落的声音。故乡,你说,是我愈来愈远了,还是你被飞驰的列车生生地拽走了?我不怪你。
注:《我们远去的家园》是李志辉老师倾心演奏的曲乐集合,乐声或欢快活泼,或神秘浪漫,或精致优雅,或古朴凝重,为我们呈现了大理、曲阜、杭州、平遥、凤凰等众多风景名胜的文化底蕴,和涓涓韵致。可惜的是,这些如画的风景,这些值得珍视的美好,在今日正不可避免地一步步遭到破坏,我们害怕它终有一日会消亡……想起了我的故乡,心灵得以栖息的小村,也正随着城镇化的发展一步步改变着自己的模样,也许,我永远寻它不回了,所以,随记。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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