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单位的书记就来电话说快到年终了，我是不是该到单位安排考评的事情了。不管怎么说，大家辛苦一年时间，最后总得有个什么说法。我知道书记是不好意思说潜台词，我可以什么都不顾及，但总不能让单位的同志也跟着我无所事事吧。于是我答应周一早晨去单位。

今天早晨起来早，吃了点早点正准备出发上班，不料单位办公室的小王来电话说我不用去了。今天全县断电断气，没有暖气，单位里就像是冰窟，就我的身体要是去了，不是甲流也会弄出点甲流的症状来。

看来我是不能去了。不过从去年我专门给家里装了专线，今年还好，一直没有停电。要不然家里也会和单位一样的让人受不住。过去单位的锅炉都是烧煤的，可是从去年开始国家要求都改烧天然气，说这样环保。现在看来环保是环保了，可是天一冷就断气。当然不幸不仅仅是我们这个可怜的小县，好像全国好多地方都已经断气了。

单位去不了，我就坐在电视机前。开始和报社的朋友交流些心得。不过如今的报社和过去大不一样了，处处也是经济利益为重。认识的朋友很年轻，算是报社里美女系列的代表。按说是中文大学里的高材生，可是在一家市级新闻单位也是觉得倍感压力。她告诉我，有时候为了写一篇文章都把自己压迫的都快要流出眼泪来。当我问她为什么的时候，她的回答是不知道。

如今的世界最可怕的就是这三个字了。不知道涵盖的意义实在是太多。就在我和朋友还想深入交流的时候，手机响了，一接原来是县考评办的主任打来的。他是我多年的好友，我们在文字的海洋里有着很多共同的言语。昔日无聊的时候总喜欢用文字说事。不过自从他到了考评办，我们接触的机会就少了。因为他好像总是很忙。

“干什么呢？”朋友笑呵呵的问：“不会这会儿还赖在床上吧？”

“起来是起来了，不过和赖在床上区别不大，反正是无所事事。对了，今天怎么想着给我打电话呢？”我说：“年终了，我想你会更忙的。对了，前几天我看报纸，咱们县的综合评比好像到了副班长级啦。我说你小子是怎么搞的，怎么连这点事情都搞不好呢。县上一年给你多少经费，不就是让你们能把咱们县的考评名次往上提提。记得去年是第七名，今年怎么……”

“哪能怪我吗？这就好比生孩子，首先肚子里得有东西才行。肚子本来就是空空如也，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你就不会人工受精嘛！现在什么社会？什么奇迹不能制造出来呢。”我说：“你们要解放思想，要放开胆子，不就是几个数字嘛，有什么可难为情的呢。要是我在你的位置上，不要说第七名，就是第一名我也能弄到，不就是多花点钱，多喝点酒，娱乐娱乐嘛。”

“说的倒轻巧。如今不是我们光知道人工受精，人家也一样知道。你能喝酒，人家就不能喝酒？你能娱乐，人家就不知道娱乐？看来这个事情我是干不了了。再干下去可真的有些对不住许多人了。这会儿我正苦闷着呢，所以想让你过来咱们吹吹牛，也许能激发出点什么灵感来呢。”

“哈哈，我就说你小子怎么这么好心能想起我，原来是想通过我来激发灵感呀。对了，你们那里没有断电和断气？”

“气哪里都一样。不过电还好，我们这里没有停。所以空调还可以用。办公室里很暖和的。对了，我这里还有好茶叶和好香烟呢。都是准备去人工受精用的，结果精子射出去了，可没有受孕，所以现在还留下点想让你享受呢。”

一听有好茶好烟，我马上答应立即前往。好在县城不大，我开车前去，三分钟就到了朋友的考评办公室。看见朋友正在那里上网看什么东西。进门我就说：“先把好茶给泡上再说话。”还被说，朋友的茶叶还真的就是好茶叶，难怪朋友说是一千多块钱一斤的极品。

朋友泡好了茶，然后取出软中华说：“这可都是一字打头的好东西。先抽上一根吧。听说你又要出版大作了，什么时候问世？”

“人家说都开始装订了，我估计就这几天时间吧。”我说：“什么大作，也就是胡说八道而已。我能写出什么玩意儿来呢。哪像你这里，动动数字就能决定奖金和前途呀！是不是马上快要搞考评了？”

“你怎么也关心起这个东西来了。”朋友说：“今天不谈工作，就是连略感情。听说你这次的作品是大部头，要六十多万字呢。我就想不明白，你是什么时候思考，又是什么时候去写的呢。”

“时间太多了，我现在整天都不知道自己干什么。单位里的事情你知道，我是沾不上边的。县委给我们派来的领导那么多，个个都是精英，你说我还能干什么呢。无聊了就做点无聊的事情。我不像你，现在正处在事业的巅峰期，说不定未来还能弄点什么意想不到的收获呢。”我一边品着朋友的好茶，一边抽着一字打头的软中华，心情不错，也很惬意，所以调侃的话自然也就多起来了。

“咱们说点正经的。你说就咱们县的条件，凭什么和人家外县比呢？躲在家里似乎我们还觉得做的可以。可是只要你走出去一看，我们做的都算些什么呀！这就好比人家睡[ch*]女，我们抱着小姐还以为自己撞上好大运了呢。其实我觉得这也怪不得谁，历史留下的就是这样，你说让谁一个人就改变这一切，那怎么可能呢。可现在的政策就是这样，不讲客观原因，不讲青红皂白，就是用数字说话，用项目建设说话。你说说，就咱们这山区县，说心里话，连我们自己都想找个理由出去不回来，你说还指望人家来投资，那不是梦里娶媳妇，想好事吗。我看现在的事情实在是不能拿逻辑去思维了。”朋友一股脑儿说出这么一大堆来，我可是着实没有想到。

“你不是说不说工作嘛，怎么又忍不住了？”我说：“其实社会都这样，让我说也无所谓。不管是第一名还是最后一名，对于老百姓来说似乎都是一样的。我看你也不要太刻意了。在这点上你应该向我学习，是什么就是什么，是与不是都和生命的存在意义关联不大。你又何必如此正经呢。”

“说是这么说，可是领导不行呀。就说你们单位，难道你不关心考评，不行也那个名次什么的，给大家弄点奖金，至少也能抵充点物价上涨的因素吧。”朋友这话说的倒是很中听。看来今天他已经开始去思考人生的许多另外的因由了。

我们一口气喝了一壶好茶，而且也抽了两包好烟。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这时妻子打来电话问我中午想吃点什么？我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实在的，如今最痛苦的就是每天都不知道自己想吃点什么。朋友看我痛苦的样子就说：“好了，不回去吃饭了，我们约上几个人饭店吃吧。不为吃饭，就为寻找开心。”

我们对面坐着，一时也想不来去约谁吃饭。后来还是朋友提醒，说前两天有位朋友从局长位置退下来了，大概心情不好，就叫上他吧。我们的观点很快达成一致，所以就去约他，还好他也没有吃饭。

中午十二点钟我们准时聚在一起。不过看到下台的朋友精神不错，我倒觉得释然不少：“你下来算是彻底解脱了。”我说。

“你说对了，就下来这几天我就有你说的那种解脱的感觉。在台上也不知道整天都在忙碌些什么。现在想起来多少都有些可笑。整天争这个争那个的，可到头来什么都不是自己的。现在带着一腔污浊安静下来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归真成佛。”

“哈哈！归真我估计问题不大，要成佛还可是没有希望了。”我说：“如今的社会是什么？那是人的社会，根本就没有佛的而生存环境。再说了，魔鬼当了几十年，现在想成佛了，你说有那样的好事情吗？”

“怎么没有？现在社会里的好事情那么多，难道我们就不能沾上一点呀？”考评办的朋友总是喜欢折宗，大概就是因为有了这种怪异的哲学思想，他竟然能在痛苦中寻得超生。单就是这一点，我就很佩服他。

“我看难。”没有了官帽的朋友摇摇头说：“好了，今天我们好好喝酒，不醉不休。”

“那不行！”我赶忙说：“生命是第一位的。大夫早就教导过我，我这一生坚决不能在喝酒了。想想也是，官帽算个什么东西？这边可以说是公仆，那边同样可以说十恶不赦。这边说伟大无比，那边也一样可以说龌龊污秽。我看咱们还是喝豆浆吧，既养人又安全，大家说好不好。”

“不行！既然是聚会，怎么能无酒呢？”考评办的朋友又开始折宗起来：“喝点干红吧，度数不大，还可以活血化瘀，像我们这个年龄段的人，保健很重要。”

“不要争了，各尽所能吧。”我说：“我们为之奋斗的目标不就是各尽所能按需分配吗。我看这样对大家都好。”我一说完，大家都有过深刻理想的经历，相互对望，最后都会心的笑了起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