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就在这个阶段家里发生了两件事,一件喜事,一件愁事。家里的老大在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合着两个老人合不拢嘴的笑声里,生了一对龙凤胎。老二却丢弃满头青丝归依佛门。老二的倔强和我一样打小就有,唯一不同的就是全家人一致反对她,纵容我。老二收拾所有的东西离开家到我去寺庙里首次探望她的整个过程,都充满了无所畏惧的坦然。就象她从小到大不爱说话的理所当然一样。见到我时她已身着佛衣,头上六点戒疤,俨然一幅佛家女弟子的微笑模样和低调无求的姿态摆到了我的眼前:“男儿,相信你可以理解我的幸福和追求。”我只能点点头。走时只说了一句:“姐,有事记着找我,别把自己闷坏了。”她硬是给了我一本佛语。还叮嘱我回去了一定要看。
二姐带给家里的郁闷多多少少让那对小宝宝的欢声笑语给排解了,大姐夫在外做海鲜的生意,不能经常回家,姐姐便长期呆在了娘家,小外甥的喧闹让家里格外的热腾起来,所有的人回了家第一件事必定是先抱抱、逗逗那两个小家伙,姐姐就更不用说了,看她忙前忙后疲累着,却依然一脸洋溢幸福和甜蜜的样子,就可以想见一位母亲的温柔和伟大了,你不得不佩服她的耐心和宽容,看着姐姐我心里也洋溢起了一抹温暖。感觉天上的阳光也变得特别的柔和。
其间,在安静而又感觉无聊的晚上,我顺手拿起二姐给我的佛语,真不知道佛语原来也藏着人生里精彩的哲学,佛说: 人之所以痛苦,在于追求错误的东西。 如果你不给自己烦恼,别人也永远不可能给你烦恼。因为你自己的内心,你放不下。 你永远要感谢给你逆境的众生。 你可以拥有爱,但不要执著,因为分离是必然的。 恋爱不是慈善事业,不能随便施舍的。感情是没有公式,没有原则,没有道理可循的。可是人们至死都还在执著与追求。 每一个人都拥有生命,但并非每个人都懂得生命,乃至于珍惜生命。不了解生命的人,生命对他来说,是一种惩罚。还有许多许多,虽然在我尚未成熟的心智里还不能完全地理解和需要这样的哲学,只是我想人啊永远无法做到和佛主一样的释怀和无欲无求。不然我们国家就不会每年都不断地在更新法制,以制约人类愚蠢的念头和足以对他人和国家造成伤害的不自知的行为了,及得以完善社会未来的发展。
这样幸福而忙碌的日子维持了一年零几个月,忘了那是距离姐姐生产一年零几个月的第几天,记得那时外甥可以模糊地叫唤简单的称呼,比如“妈妈、爸爸、婆婆、姨 。。。”等等一些简单的名词。在那个黄昏的那个昏暗的街角,我看见了那个熟悉的疲惫的身影,满是鱼腥的味道,就是这样一个匆忙而让家里所有的人认为他是疲惫的身影,在我仅有几平方的视角范围里,公然地搂起一个用紧身的黑尼龙裹起而让她丰盈而粗糙的体态显露无遗的金发女郎,说她粗糙,是因为她的打扮和从身上透出的劣质褶皱里显然就公布了自己属于街角的几元钱就可以包住过夜的按摩女郎 的身价。男的公然搂起女的腰身,还不住低下头靠近她的耳朵说上几句,然后惹得女的又笑又打,他们暧昧的动作和放荡的笑声格外地刺疼起我的眼睛震痛我的耳膜。我呆立在那,看他们渐走渐远,那满是鱼腥的味道飘进我的鼻里,肺里,搅得胃里瀑满恶心的味道,我强忍住将要翻出的那股恶浪,让自己沉默在姐姐无边的幸福姿态里,时时,时时,用佛语克制自己要爆发的情绪。
佛语有云:憎恨别人对自己是一种很大的损失。 你永远要宽恕众生,不论他有多坏,甚至他伤害过你,你一定要放下,才能得到真正的快乐。仇恨永远不能化解仇恨,只有慈悲才能化解仇恨,这是永恒的至理。
我规劝自己接受佛语对我不完善的人生的孜孜教诲。宽容,宽容,不要让仇恨重叠。可是对姐夫的不满还是日益堆积而起,终于在他提出全然不顾小孩和姐姐要和大姐分道扬镳的那一刻到达顶峰。像是潜意识里已有的安排,我控制不住自己操起那把明晃晃的西瓜刀的手,在他的狐狸精家里歇斯底里地挥向他,只有想把他毁灭的念头,那年我十七岁。你一定无法理解我失去平衡的心态,那也是我自己无法理解的仇恨。也许是老天怜我,没让他的生命灭亡在我盲目的怨恨里,这也使后来父母倾尽全力用金钱和精力去疏通和求情才得以让我有了仅有的六个月牢狱之灾的侥幸。
那也是我最难忘的一段日子和经历。在灰黑的监狱里,我也灰黑起了我的心。都说每一种色彩都有它蕴涵的内在,如果你用心去读,或许你会有收获,我不祈望自己能在那收获些什么,我实实在在想让自己平静在那份狭小里,只祈望自己的心灵能在那被洗静,甚至被掏空。让我始料不及的是,我没有被洗静,原来那样狭小的空间里,也生存着许多不平静的灵魂,她们和我一样地矛盾和尖锐,她们对我的到来表示了厌恶,在我毫无防范的情况下给了我不小的教训,本来我想认命了,鼻青脸肿有什么可怕?或许我就该在这样的拳脚下坠落?可是她们日益嚣张跋扈的模样令我难忍心里的窝火,终于那天,我做了反抗,我豁出命似的歇斯底里令她们做了让步,她们这才对我的到来表示了好奇,还对我严重伤害了他人身体的这份冲劲和勇气表示了相当的佩服。接而在渐渐地交往当中我也算慢慢地了解了她们,像个万花筒,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理由凑齐了来到同一个筒里,肥胖的花大姐拐卖儿童,她在牢里呆的时间也最久,是名副其实的大姐大了,卖淫的啊蓝和啊红或许不久就要离开这,而这或许又有新的啊紫啊青什么的作为填补,生活本来就有这样的逻辑,每一个空缺都有一个适当的填补,象这个监牢的辞旧迎新,象姐姐的离婚,姐夫的身边会有另一个对象作为姐姐的填补,象老爸的退休让新人上岗替代。还有纵火的,有诈骗的,抢劫的,好像生活里所有悲哀都在这投摄成影,你不得不对它另眼相想。
每一种生活的存在形式都有它的两面性,在悲哀的牢房里,你也能捕捉属于自己的快乐,在性感而奔放的牢友面前我从茫然的无知到颓废地接受到后来的自然地适应,在那,我算是占尽了她们给我的便宜和宠爱。我甚至乐此不疲坚定起我的理想。拥有她们也算是我的一种幸福,在那样枯燥的生活和环境里,面对一尊尊毫无避嫌而无比吸引我的胴体,我第一次毫无保留地泄露了自己的心思和满腔的欲望,在一触及发的惊喜和不安里我再也没能让自己停留下对她们身体的渴望,在左拥右抱畅通无阻的摸索里,我象一个寻到家的孩子甜蜜而畅快。是她们给了我仅有的色彩,让我的灵魂腾飞在几平方米的空间里,同时我却也时时感觉自己在这样的一种色彩里一点一点被腐蚀,一点一点在坠落。我渴望能抚摩她们的身体借以填补我虚空的灵魂,常常她们也乐以让自己沉浸在这种短暂而虚空的沉醉里。发泄自己毫无忌讳的脾气。那时候,我觉得或许只有那几平方米的空间里,我才能找到我的理想,却又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难道我只能在那样狭小的世界里伸展自己吗?我并没有快乐起来,反而更加郁闷和消沉了。我只能在一次又一次地满足我的女伴和发泄自己的瞬间里亢奋起自己,提醒自己仍然还活着,存在着。
——(待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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