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脑海里总是闪现着这样的镜头:满山遍野的白桦,层层连连地玉立在平缓的山坡上,她们三五成群,一两株相依,骄傲地挺立。初春新苞如沐,盛夏苍翠欲滴,金秋缀满金黄,寒冬洁白如骨。骄傲的白桦,高则仰天长啸,直刺蓝天,矮则或坐或卧,低眉信手,真似大自然浑然天成的巨幅画卷。啊!白桦林,令我一生难忘的白桦!
我有个骄傲的名字叫白桦林。从小到大,大人们都这样的唤我。
爸爸姓林,我却姓白了?小时候,曾怀疑过,我是不是他的亲生?上学的那年,户口登记的时候,我看到了户口簿上清清楚楚地写着“白桦林”三个字。我曾问过爸爸,别的小朋友的爸爸姓什么,他的孩子就跟着姓什么,我倒好却姓了白,为什么呀?爸爸说,你的名字里不是有一个“林”字吗?姓只是一个符号,重要的是对记忆的一种怀念吧。那时,爸爸的话我听不大懂,反正叫什么自有他的道理吧。
从记事儿起,我就住在地窨子里,家的四周全是白桦树。和别的小朋友不同的是别人有妈妈我却没有,爸爸和叔叔们冬天进山伐木,夏天垦荒种粮,孤单的我整天与白桦林相伴。我曾多次嚷着要妈妈,爸爸每一次都是痛苦地看着我,抚摸着我的脸蛋。
有一次,爸爸给我穿戴整齐,把我领到了一个土包前说:“桦林哪,你的妈妈在这呢。看看吧,孩子。”爸爸说着,无声地落泪了,手扶着坟前的那棵白桦树,桦树身瑟瑟地抖动了。妈妈怎么到哪里去了,我不大懂,问爸爸,他只是紧紧地搂着我,一句话也不说。
原来,爸妈当年随十万官兵奔赴三江平原屯垦戍边。那时的生活很艰苦,吃野菜喝沟水,住地窨子,开始了他们卓绝的垦荒伟业。妈妈怀着我,大着肚子,不能和大家去开荒,就担起了炊事员的工作。生我的那天,妈妈独自一个人在桦树林里采黄花菜,等爸爸找到妈妈的时候,我活着,妈妈却走了。我降生的第一眼看到的是雪白的白桦树,身下是融融软软的桦树叶,闻到的是桦树清香的气息。叔叔阿姨们说,这孩子托生在桦树林,干脆就叫他白桦林吧,也算对他妈妈的纪念吧。
我在白桦林里长大,我的双眼像一部摄像机,拍摄着爸爸妈妈这一代人战天斗地奉献热血,用生命征服荒原保卫边疆的史实!我的血管里不仅沸腾着她们的血液,白桦的圣洁、坚韧、伟岸、挺拔的精神溶进了我的灵魂。
2009年的第一场雪,我带着爸爸的骨灰回到了桦树林。爸爸临终嘱咐说:“我要和你妈妈一块守着桦树林。把我的骨灰,散在她坟前的那块地里,给大地作个养料吧。”
妈妈的坟头,背靠桦树林,面朝那块饱含着她和垦荒战友们用生命和青春热血开垦过的土地。我站在桦树林前,深深地为妈妈鞠了一躬。爸爸的骨灰伴着微风伴着雪片飘洒在那块他挚爱的土地上,过去他是用自己的血汗流淌去浇灌它,今天他是用自己的躯体去肥沃它。
我站在黑土地上面朝着桦树林深深地鞠躬。当我抬起头来,顿觉,挺拔玉立的不是棵棵白桦树,而是一群群可亲可爱可敬的父辈们,栩栩如生地向我走来!
白桦树我可爱的树,我爱你傲霜斗雪,我爱高风亮节,我更爱你洁白端直和挺拔苍劲。在别人眼里,你就是一棵普通不能再普通的树,可在我的心目中你是那么的神圣,那么的伟大!
我明白了,我的父辈们为什么给我起这个名字。因为白桦林和我的命运是在一起的。我很幸运,我有个令我骄傲的名字——白桦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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