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漫步在城市的边沿,遥望天空下深邃的夜幕,遥望风中寂静的原野上那尘世点点浮动的烟火,使我幽幽地想起故乡——宽阔的原野,层层叠叠的梯田,感觉在某股青烟里有一个如我一样孤单的身影在注视着我,向我召唤……
人们常说往事如烟。那烟缕清清淡淡,恍若一根根无尽的丝线,牵系着埋在我心灵深处滑过我生命的那些人,使我莫名悸动,泪水潸然。当我想念某个人时,所有的爱憎都蒙上一层淡淡的光晕,若隐若现,欲升欲沉,或喜或悲或浓或淡或长或短,我想紧紧抓住他,但他却稍纵即逝。透过光晕,我再看他们,爱与憎都化作一种体验生命的深广与厚重。
每逢佳节,烟火使用得最频繁的场合大约要数祭奠亡灵了。一点火,两地心;一缕烟,万里情;祭奠先祖,悼念亡人。那微暗微红的火星似暝未暝,最使人深入沉思,陷入回忆,缥缥缈缈的一缕烟,沟通了黄泉与阳世,融化了阴阳两界——这是灵魂之间最佳的向导,这是人鬼之间唯一的媒介。它不止于抚慰灵魂尽量安息,还教生者顿悟一切生命的大秘密——那默默自然的红点是一个生命,无声而有形的能显现灵性的袅袅而起的青烟,象征着生命活着所从事的事业,事业与生命同步,没有生命也就无所谓事业,冉冉上升的烟缕便是事业的建树,所形成于尘世的影响、功勋、荣誉、声望、威信,源源相接,愈升愈高,最后四分五裂,火熄烟灭,融化于浩浩长空。仅此而已!什么名垂千古,什么久闻其名、如雷贯耳,不过是写人间相互恭维、彼此寒暄的客套话而已,稍纵即逝,如电光火石。其实,芸芸众生多的还是含辛茹苦、量力而出、知足常乐、平淡是真的生活。
走过乡村,穿越城市,灿烂缤纷的夜空下,烟火依然连绵不熄,袒露的全是生命的真实和深沉——以前我观烟火,竟觉得比云锦还美丽,现在才知道这袅袅的青烟中有好多艰难;以前在烟火中,我看到好多热闹好多繁华,现在才知道这热闹和繁华后面的惨淡与寂寥;以前我总已茫然不解的眼光看这世界上匆匆忙忙的人们,而现在我是那样的理解,甚至同情地看这匆匆忙忙的图画,因为我看到自己和他们在同一支队伍里艰难地生活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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