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亲朋好友齐唱“生日快乐歌”,我有些陶醉了,加上一些酒意,我觉得恍惚:从娘肚子里面探出头来,睁开眼睛看世界,不知不觉中,就混了六十个年头。这六十年是怎样过来的?
还在童年的竹竿上,我就有了梦,想着艰辛劳作的爸爸妈妈,就想发明自动铁水运送机——因为我的爸爸是铸造犁田的铁犁、盛水的顶锅的工人,每到“倒火”的时候,爸爸就端着一百多斤的熔化的铁水要走几百趟。即使在寒冬腊月,敞胸露乳的爸爸还是在汗水里面浸泡着,铁水一千多度的高温让饱经风霜的爸爸瘦骨嶙峋,爸爸的活是十几个工人中最重的。
终于等到上学了,可是年龄小了,不到七岁,一看户口簿就不能报名,父母没有文化,不知道去开后门,只好到离城五里的农村学校就读——因为那年头农村不看户口簿——能够读书,那高兴劲就甭提了。而且开学就学唱歌“我们新中国的儿童,我们新少年的先锋……”多么的光荣自豪!爸爸要我好好学习,不要辜负了美好的光阴,因为父亲说,在解放前“我也想读书,但是家境贫寒,没有钱,连学校门槛都没有去过。”考上高中了,爸爸的高兴劲儿不言而喻,“还要努力,你只要考上大学,我就供你上大学,随便读什么大学都行。”那时的高中生是“稀有动物”,全县每年才招九十名。读了高中,我更看到了希望,我的理想没有变,就是当科学家,就是要发明机械,让父亲摆脱繁重的体力劳动。他太辛苦了,生活困难时期,他每月节约粮食,不让我们饿肚子,国家供应给他一个蛋,他拿回来我们四姊妹分食,自己却点燃用野草晒干做的“烟”,在门口吞云吐雾,因为当时连“叶子烟”也买不到,待我们吃完了,他才把蛋壳捡起来洗干净,在那里津津有味的咀嚼;在三年自然灾害时期,母亲走了,他“又当爹,又当妈”,工作之余,还要承担家务,包括浆洗连补。父亲这么辛劳,我有理由改变自己的理想吗?
没有想到,高中才读一年,“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加上后来的上山下乡,我的大学梦彻底破裂,科学家当不成,到父亲退休、去世,我都没有为他做出发明。令人有了无限的、不可弥补的遗憾!
这前半身默默的坦然度过:从乡下回城投入教育事业,教的是物理、化学,成了“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为国家培养人才,做出微薄的贡献。我们也组建了温馨的小家庭,爱人是小学语文老师、女儿是中学音乐老师,我们的家成了“书香门第”。但是,假如我能够读大学,成为科学家,我相信一定能够为国家做出更多贡献。
六十年里我亲眼看到了国家翻天覆地的变化:光着膀子站起来的中国人“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用世界上最落后的“小米加步枪”硬是把号称“世界老大”的美国人打得威风扫地;在饥寒交迫中,我们的科学家自力更生,爆炸了原子弹、氢弹,发射了洲际导弹,成功的挤进了世界核俱乐部;我们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实现了“上九天揽月”……
走过了六十个岁月轮回,年复一年的享受着春的万紫千红、夏的无垠碧波、秋的枯蝶潇洒以及冬的风雪淫掠,也经历了人世间的各种悲欢离合和酸甜苦辣,就这样走到黄昏的彼岸。大自然就是这样,没有永恒的陶醉也没有永恒的忧伤。虽然我们经历了那么多折磨,但是我们却享受着这几十年和平幸福的生活。
退休了,安度晚年是我们这些人的本分。有人在祝福老年人的时候说:“在河流的尽头,就是大海”。我终于走向了大海,大海的宽阔让人生有了更多的回味和解读。我想,在这黄昏的地平线上,我还是应该不甘寂寞,要继续在网络上和天南海北的网友交流、互相提携,以获取进步——因为晚霞也不乏浪漫。有如心无垠小妹所言“大德自修当有志”,也许在再一次的飞翔中,今天是一个起点。
遗老草于己丑年十月初二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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