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依然很静,即使开发了,它的悠远与宁静却是渗到骨子里的,没人可以改变。
我看到照旧有缺了牙的阿婆悠闲地晒太阳,也看到白发的阿公为一盘棋争得面红耳赤;我看到邻家的阿妹穿了长裙提了水桶去河边打水,也看到后山的阿哥光了膀子在烈日下挥汗如雨;我看到妈妈背着猪草的后背不再挺拔,也看到爸爸哄着小孙子的儿歌不再流利;我也看到年迈爷爷依然骑了他那辆比我小不了多少的自行车,去和那群和他同样孤单的老人打麻将数着日子;我看到时光穿过阿蓬江河水再慢慢悠悠地往前走,我看到我的青春在这个小镇一点一点蓬勃我再和它一起一点一点老去。
想起小时候赶集的日子,是奶奶和爷爷牵了我的手,慢慢地走着去,我记得那高高的我够不着的柜台,在各家的窗棂下次第打开,会有棒棒糖和会变的泥人。喜欢河边那家的松花蛋,剥开,黑得像夜空。他们会笑着看着我贪婪地吃下,再去买爷爷爱吃的草烟,看他,一口一口用劲一吸,然后再喷出。在那些蚊虫泛滥成灾的夏夜,只因了那呛人的烟味,我的皮肤依然光洁如玉。
爷爷的烟杆一直是我们村里的风景,说是比我年纪还要大。我常在那些日子里趴在他的膝头,听他拉二胡或者教我唱那些老掉牙的曲子,偶尔他也会和他的同事们打几圈“红点子”,赌注是输了的用纸贴胡子。不管是输是赢他都会很高兴,带了我,去镇上的那家唯一的饭店,买大白馒头给我吃。也会在旁边的供销社用当时很难有的各种票买回我想要的东西。只要是我想要的,都想着法子给。
他们都说,我一直是个幸福的孩子;我也说过,等我长大了,要好好孝顺他们。现在,我的工资比爷爷的两倍还多,古镇上可以买到好多好多东西,我却不能牵着他和奶奶的手,走过那些青石铺就的街道,去买一串糖葫芦了。
理由是奶奶去了另外一个世界,理由是我很忙,理由是---永远的牵强和内疚。
我真的只是想牵着他们的手,就像我小时候,他们牵着我一样。我要带他们去那高高的戏楼听他们喜欢的后河古戏,去蒲花河畔摘香甜的果子,去阿蓬江畔听阿侗水音,去老街吃他们爱吃的绿豆粉放好多的豌豆尖,去峡口看天生三桥,去这个小镇的任何一个地方撵龙灯狮子灯……
我要做他们最乖最乖最最乖的丫头,永远,不离不弃。
一直等到我白发苍苍,牵着孩子们的手,老街于我的记忆,也永远只在青春的阿蓬江河水和关于故乡温情的怀念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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