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人麻木的时候,就会觉得自己只是一个人,不被人依附,也无需依附他人。
一个人走路,难免走神,不由自主,且神不自禁。无论是信步踱过熏香满园的花径,大步流星走过二十四桥秋景,还是一寸一寸丈量着南岳衡山的钟灵,都只是用着三分心浅味着那触手可及的情和景,而其余七分,则流云般托起意念中的物或人,往往会不间断地造成现实世界的停顿,并令人深陷其中。
一个人逛街,有失落,也有庆幸。不用刻意或者有意去牵起谁的手,只是悠悠地走着,也不用朝着某一个固定的方向,从东步行街的歌莉娅径直走到西街的以纯,那一颗漂浮的心,可以说娴静,也可以说清寂,只是偶尔会被身旁擦过的甜言蜜语击中,然后不由自主地往下沉,却也不会到底,总能在随后泛起的尘世喧嚣中得到释放,然后连同情感一起淡定。
或是坐在沿街的石凳上,或是流连于商场的门口,看时间一页一页地在不同人身上翻过,随意地捕捉安然背后的那份惨淡,有心的,抑或无心的。前边迈着优雅时尚的小姐,身后紧跟的先生夹在大包小包之间,姿态神情都已有些僵硬,偶尔会抬起手袖吃力地去拭擦额上的汗水,有时还会在走下台阶时偷偷回望侧边高悬的标有商场名称的灯饰,带着一丝怯弱,一丝解脱,甚至还有征服之后的那种轻叹,不过所有的感觉在他转过头来的一瞬间蒸发了,消失得那般彻底,竟如同没有发生过一般。那一刻,旁观的我,竟从心底滋生出几分庆幸,无法言及却万分真实。
一个人等人,外在的沉静难掩内心的焦切,掩饰随时都可能瓦解。一个人的时候,终归找不到两个人时的平衡支点,更不用说三个人时对两点的加固。等到了,内心的焦切仍需另外一段时间去一一消平;等不及先离开了,则是焦切堆叠,自然喷涌了;若是一直没等到,那份焦切则会随时间升华为责怪,如未得到及时的瓦解,还有结晶成仇恨的可能。
一个人旅游,表面的洒脱终究难掩内里的孤独。穿越千难万险终于爬上山顶,急需同另一个人欢呼时;万紫千红里偶然捕获特别的景致,急需另一个人来分享时;几经周折早已身心疲惫,急需另一个人来附和时,环顾左右,竟是毫不相干的人和景,茫然,凄清,压抑,孤独感油然而生,一切都变得那般不堪细想。
一个人上班,难免走入极端,或将抱着一堆资料废寝忘食,或将对着新建的wps表格手足无措。但无论怎样,这些都是对自我的一种放纵,只是前者是紧绷的,而后者是松弛的,却都是现代社会所约束不到的一种自由,或者说是不成规矩的散漫,而这些也大多是被大众所抵触和鄙夷的,被小众所艳羡的,却也没能因此密而衰,因此稀为贵,大家仍是那般工作着,忘了你,也忘了我。
一个人等公车,岁月交替变更,情景据时变迁,心事多般变化,而人,却总是坦然的。既然已经决定将这段时间交付给等,那这等便如同被赋予了鲜活的生命。它可以是短暂的,也可以是漫长的;它可以是平淡的,也可以是曲折的;它可以有始有终,也可以有始无终,你有创造它的权利,便有履行它的义务。令它夭折的代价便是你得重新规划另一项付出,而这一项往往是多倍的,甚至会以乘方的形式跳跃着出现,而你却只能咬牙接受。
一个人吃饭,往往简单而且乏味,甚至可以定义为对生命的责任式敷衍,定期的,或者不定期的。一个人的时候,常常会不记得吃饭的时间,势必就会错过叫外卖的时间,于是等到这一责任不得不履行的时候,便开始了厨房食物大搜寻,结果往往是在一大堆储备中挑拣泡面,汤面,或是鸡蛋炒饭,然后等到发现冰箱里绿叶泛黄,瓜果腐烂的时候进行一番教条式的惋惜以及自责,而在下一阶段采购中面对那些翠绿或者金黄时仍旧膝跳反射般怦然心动,完全忘了上次的阴影。
一个人喝酒,难免喝醉,却不是那种杯盏相交,一晌贪欢的沉醉,而是举杯邀月,一厢情愿的痴醉。因为心头老是纠结着一段情,或是一段恨,冲不断,也化不开,刚随着酒水沉下去,却又从瓶里倒出来,周而复始地游离于杯与人之间,并不曾远离。
一个人赏月,每每能穿透月的本体,捕获到藏于月后的影子。无论是夜泊烟笼寒水月笼沙的秦淮,还是晚临月光如水水如天的江川,在杜牧眼中,赵氏眼中,以及所有的个体眼中,都将是一种遥不可及却纷至沓来的清寂。看在眼里,捧在手心,却终究只是不同介质搭建的幻影,那圆,那缺,也终归只是痴情人的痴心愿,又真正意味着什么呢?
一个人生活,不再依了岁月的褶子,总能搅起几滩逆流的波纹。从笔端渐次走过来的这些琐事,连在一起,便串成了一组一组的生活,看似简单,却从开始到现在一直令人半知半解。
也许只有当个体的生活彼此纵横交错,才能称之为真正的生活。
不过倘使真的可以一个人,会不会简单快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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