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大麻烦,年迈的老母神经出了问题,活脱脱就是一个疯子。
农历九月二十一那天立冬了,标志着漫漫的秋天过去。要不是看日历,还真不明白冬天悄悄来到自己身边。平时是很少翻日历的,可为了给老母治病,还不得不安排一下工作日程。说起来,近期还真够忙乎的。单位要迎接上级的年终检查验收,家里搞房屋装修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跑材料只靠老张这个主劳力,读毕业班的孩子又要准备半期考试,他还要抽空辅导,可在这个节骨眼上,年逾八十多岁的老母却偏偏病了,病得是那么怪怪的,是一大家老小几十口人始料未及的。就象今天的冬雷一下,出人意料。这里打电话,那里在商量,可具体要落实任务,还必须要他跑上跑下。常言道,远水救不了近火。老人其他几个子女为了生计都飘泊在外省,唯有他在身边。加上,他是领国家固定工资的,请了假钱是不会少拿一分,所以他们也指望老张,认为他是最经济最合适的人选,大家都希望老张快去快回,立竿见影,解除隐患。要是拖久了,老人不仅吃尽苦头,老命也将不保。人活一百岁都不想死,何况还不到九十呢?养儿防老,这个时候就最能体现他的价值。
实话说,老张是个唯物主义者,十几岁学马列毛选,只崇尚科学,决不相信鬼神。可老人不听劝阻,坚决要求离开城里,一回到老家不过一个礼拜,就惹出麻烦,把自己弄得神志不清,又说又唱又跳,敲盆子,打罐盖,击菜碗,很少吃饭,只喝饮料,可能是长唱得口干舌燥的缘故。她目光呆滞,认不得熟人,连隔壁的邻居都认不出来。老人一回老家,本队的乡里乡亲的都象往常一样来看望她,可见她乱说乱唱的样子,都畏惧三分。老乡都有一个共同的看法,这老人一定是中邪了。他们出于关心跟远在千里的兄弟反馈与建议,说老人怕是家里动了土,应该找神医看看。
老张和妻都接到了找神医帮忙的“命令”。他们头天晚上违心地作了周密的计划。一个周末,他们天一亮就骑摩托车来到城郊的一家院子,找到了本城有名的陈医生。他们七点半钟一到神医家,陈神医和徒弟也正好起床,他们算是第一起案子。不到几分钟,屋里就聚集了好几泼顾客。怪不得,介绍人说过,要找陈神医就早点,不然要排队等好几个小时。果然如此。
陈医生是位年近六十旬的女人,身体白白胖胖的,还有一个男性徒弟,清晨正在给印好的一迭桃符盖红印。神医叫老张坐到她对面坐下,问给谁看病。他们说出了老人的姓名,出生年月日与住址后,她就立即说出了老人的病情,有胃病,腿脚无力。说老人多年前摔跌过,前几年有条大蛇进过屋,吓得她,很恐怖,以前还折过盗。这些经历,老张都清楚。陈神医翻了生死薄,说老人今年不会死。这给老张一个定心丸。她还说,老人是因为家里动了土,便中了邪,鬼使神差地说胡话。要治疗就要快,稍微不留心,她会想不开的,会跳楼寻短见。并且,不吃东西,身体拖垮了,很快就会丢命的。这些对后人的名声不大好。要疗治,就拿100元钱,红公鸡就不再给钱了,大包干。他们是代表其他几个子女,再不相信也要了个心愿。老人是从封建社会过来的,对那一套特别感兴趣。管她陈医生是揣测还是怎么的,大不了就是100元钱,他们毫不犹豫地上了楼。楼上是一位戴着眼镜的男子,与陈医生年龄相仿,听说是女人的丈夫兼弟子。他们坐在凳子上,很虔诚地看着弟子求神拜佛。在软绵绵的佛音中,在烧纸化钱的烟熏下,他们等了近一个小时。弟子跪拜多次,念经多遍,占卦几十回,总算大功告成了。他们按弟子吩咐,给佛像献了10元的喜钱后,拿着弟子小心翼翼包裹好的一小袋神水和放在香米里的画了墨像的鸡蛋,离开了陈家大院。
他们放弃了所有的活儿,骑着摩托车,带着一定要回去看奶奶的女儿,冒车着初冬的寒气,火速赶往老家。
上午出门,经过两个半钟赶回了老家。老乡都还在田里干活,院里静静的。老张一推开木门,就听见老母唱起来了。他努力而好奇地听,可不知所云,他都有些莫名其妙,连女儿也不敢进屋了。以前是听说,现在是亲眼看见,还真不是假话。他没有惊动老人,先叫刚回来的邻居把两道佛分别放在枕下和挂在脖子上。接着他把五道佛烧在可能动土的地方,包括老鼠洞口,劈柴的空地,再找来一个小碗和三根筷子端起神水,沿着楼上楼下洒起来。把剩下的含有纸灰的水端近老人床前。老人认不出儿子,可听说是陈医生化的神水,一下子就翻身起来,恨病吃药般地猛喝起来,再也没有顾及水是黑黑的脏乎乎的。因为老人才治胃溃疡出院不久,忌冷水,所以他就没有让她喝完就夺回了水碗。
喝完神水她又倒下去,自然地唱起来了,把陈医生唱成了宋医生。她以前最信奉宋神医了,二十多年来,一遇身体不舒服,就点香烧纸,念叨起来起“宋医生保佑”的话来。她根本不知道那宋神医是否还健在呢。老张因为还要赶路,所以便立即烧柴火给她蒸香米饭与神蛋。一个小时过了,服侍老人的嫂子也赶来了,他叫她为老人喂饭与蛋。老人看了一眼热腾腾的白米饭,还闻了一下,可能是因为闻到了鸡蛋的腥味不舒服,便说饭是生的,不吃不吃,老张有些生气了,他说煮了一个钟头,怎么会是生的呢?来的人很多,有人劝了好久,跟她说了不少的好话,她孙女叫了她无数遍,她总算吃了一口。老张松了口气。医生说过,不在多,进了食就作数了。
中午二点半,老张与女儿来不及吃饭了。嫂子从邻居那里端来一碗新做的热米豆腐。他们狼吞虎咽地吃了,跟嫂子交代完毕就返回城里了。老人坐在门槛上,再不象以前那样远远地欢送他们了,更没有说慢走那话。他和女儿心里都很难受。
他们回来后,给老家打电话询问情况,可电话总是没人接,心里忐忑不安。直到晚上才知道,老人很安静地睡觉了。第二天再问,她没有再跳再唱了,说话正常了,该吃就吃,该睡就睡,还象往回那样与老乡聊天了。全家便放心了。
好几天没有上网了,老张刚一登录,就有位女文友问好。在雷声滚滚中,他询问她那边打没打雷,她说,你怕什么,你是孝子,不怕打雷的,冬雷也是一样。他说,你真幽默。
为了老人,老张犯戒地破天荒地问了神医,不管是因为那碗神水的奇效,还是靠老人自身的定力,反正最终结果是老人恢复了正常,就是大家最需要的。也许是巧合,就跟冬天打雷一样,与是否好人坏人无关。好人坏人都会听见滚滚雷声的。
不怕打雷,多做善事,做个好人,问心无愧,因为好人一生平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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