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亿万千古流淌的河，“老牛沟河”。

“老牛沟河”发源于秦岭北麓人烟稀少的沟梁山脉，条条小溪汇集成天然纯净的涓涓流淌，优质的河水即可饮用，也是下游庶民良田水脉体系之一，自古以来滋润了关中富庶的一片桑田。但，令人惋惜的是，小河已不堪沉默，不堪忍辱负重人类糟践它纯洁、甘洌的味道。小河悠悠，小河幽咽，小河的苦衷道不完……

一条小河载荷了我童年少年许多情绵，小河的故事如同河滩捡拾斑斓诱惑的贝壳、手鞠一把晶莹的沙子，或信手采撷一株野草，一朵野花，衔在嘴角，然也惬意，然也浪漫温馨。

盛夏，小河水岸，别有一番少儿的情趣情邈。端阳在上，朗朗天际，这小河深潭，那是人工灌溉用土筑起的水坝，我们称它“塘堰湖”。

这湖，从此成了我们这帮小兔崽子们天然的游泳场。一到伏天，焉不知道什么叫害羞？什么叫回避？光着屁股蛋儿，一丝不挂。一帮帮童年的崽子，不顾家人呵斥，偷偷趁着大人午休歇响。个个就像深山老林里逃出的野猴，光着脊背，被太阳紫外线晒的黝黑肌肤，只穿一条短裤头。风风火火跑到河滩，一个个扔掉紧挂于身的“遮羞布”——一条短裤头，扑通跳入水中……

嬉闹乏了，躺在疙疙瘩瘩的浅潭顽石上面，抚摸着光溜溜的石头，顽石被鱼鳃吐出的黏液润了，摸着，踩着。好像每个石头都是鱼儿亲吻留下的唾液，黏糊光滑。

这会，潺潺的流水再来浸入周身，静卧稍长兮，鱼儿会把肌肤误认游来的食物，轻轻吻脚趾，吻肌肤。那惬意宛如温泉荡漾的酥痒，那一刻享受了万物和谐亲密的美妙流畅。

小河，童年是一首歌，是一首诗。

小河的浪花会唱歌，小桥的流水人淌过，寸草奕奕摇头摇，风儿吹拂花儿开，蓝天白云映潭照，花朵献给河湾，白云奉陪蓝天。河水清澈明晰，蝌蚪小鱼游弋游弋，把河潭水岸当成它们的乐园，满不在乎我们那帮傻小子、瞪着眼珠——窥视，那个小谭谭水里鱼儿较大，我们下手去抓，大点的石头底下，会有螃蟹，大的带回家铁勺一炒，指甲盖大的放回河水再养。

小河水养育鱼虾……小河水清澈透亮.

而今，回忆那年月，亦然陶醉沉浸于天真幸福的童年。彷佛前天，昨天，和今天，又仿佛走进儿童梦幻般的乐园……

当童年进入少年，伏假给生产队割草成了我的必然，那里有植被绿冠，那里有花草盈满，那里有一响午就能割满一担草的河道沟岸。其实知道一个地方，就是不敢探险。都知道“老牛沟河”沟道绿草茵茵，嫩嫩没膝，一蓬蓬，一片片，一簇簇，野花缀在绿草间，那里的风景更靓丽，那是一片草瘦绿肥的[ch*]女地，那是秦岭北麓“老牛沟河“的发源山。神秘的描绘　，神秘的言传，撼动了我探幽的一颗雄心。我喜欢冒险，我喜欢独自一人去静寂的深山。

那一年，我摸摸插在裤腰后带的镰刀，它会为我壮胆，掂掂肩上的水担会为我撑腰，去时还是个空担，两头的空竹笼左右摇摆。一颗心，怀揣一腔探秘情，走进深沟，走进小河发源深处，准备殆遍　“老牛沟河”的沟沟坎坎，道道弯弯……

转过“老牛沟河”几道弯，碰见放牧人，他问及去向原为，劝其莫要冒险，告知，前几天金家庄，金圈儒娃娃背着笼就是去这道深沟割草，走了不远一段，半路遇见一条灰色的大狼，圈儒和狼搏斗，狼把娃脖子抓的稀烂。幸亏，那娃胆大，把笼套在自己脖子上，摇着摇着，就像狮子一样摇头晃脑，狼才懒洋洋的离去。放牛人这样的忠告，胆壮的我随即放弃探幽探秘那份莫测的山沟道了。

一条弯弯的“老牛沟河”或许我这一生没有兴趣再去体验那份静谧的深奥。因它，当今不再有什么神秘？不再有什么幽幽的面纱赋存？一条蜿蜒的秦岭环山旅游专线公路，一座大桥横跨于“老牛沟河”岸畔，形念上切断了河水龙脉。一条亿万年前的河流裸露的不再是封闭原始悠悠的山河，不再是青绿浮影的滢滢草甸。

河水来源，看着似乎不远，就在凝重躺卧的大山底下，开车沿河朔流而上。一路看到的“风景”，触目惊心，河道变窄，两岸的村民，都在蚕食这条没有图标测绘定位的河流，岸东挤兑它，岸西挤兑它，河道中间甚至栽植了——不该栽植的树木，都想把河道之水改到他人田地，进而扩大自家的桑田面积。惟有，河水没有一点”脾气”!

河床沙滩，遍地是五彩飘摇的污染塑料袋，微风吹拂就会轻轻舞动，杨柳树梢，草丛韧枝，都有五颜六色的“彩旗飘扬”，沙石裹住石头，泥土半掩着垃圾，曾经一条干净清幽的河水，就这样遭到人为的污染，肮脏的河流不知那年方能恢复曾有的净幽清淡？走在河岸，处处可见人类毁灭大自然的物证件件，真不忍心多看。

家门前的小河一样污染，村民环保意识太淡，垃圾倾倒河岸，桥头河畔，沟沟渠边，闲置空地，堆积如山的垃圾村民似乎已经习惯。

秋夏的麦草，麦糠，菜籽壳，生活垃圾，烂盆子，破碗，坛坛罐罐，箱子，皮鞋……毫不犹豫倒在河边，倒在行人过往的眼前，堆集的垃圾枯水期简直充满桥梁涵洞口，形成的堰塞湖虫蝇盘绕，好一幅恶心的湖水让人感叹！

就这涓涓细流，看似清清悠悠，让人迷恋，农村的妇女经常在河里洗衣服。每看到它们洗涤，好言劝解还是去泉水那边，虽然路远，毕竟没有污染。洗衣且不卫生，河里洗菜更让人惊心。

一次，我到外村问路，河边正好菜农洗芹菜，自报家门在河的上游村，看他污水里淘洗泥根。我问这样的河水能洗菜吗？他爽朗回答：“为什么不能？”，那都是你们上游扔下的垃圾。我诧异，大言不惭吗？……

三十多年来，虽瞻顾故乡频繁，但，很少途径曾经游泳那个“塘堰湖”。偶然一个傍晚插肩而过，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幽咽，这么晚了，谁在哭泣谁在难过谁在对大地倾诉心中的忧愁？

待侧耳细听，来自汪汪湖水，来自细流涓涓，来自每颗石头。

走到湖边，幻觉里看到堰湖里一个水神的影子，夜朦胧，水蒙蒙，清幽幽的湖水突然溅起，就像鱼儿腾飙，继而又低吟幽咽；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河道石头的愤懑，石与石相互沟通，一起共鸣发出吼声，一起用碰撞向人类奏出特殊的鸣笛！

小河水曰：“人类，且不能再毁灭河流清幽，再不能无视曾经的警鸣。人类，只有一个地球，生存依赖淡水为首，藐视我，就是藐视水龙，藐视我，就是毁灭地球，藐视我，就是毁灭人类万物精灵”。

这样的夜晚，我忧心匆匆，我忐忑不安，人们会听到吗？会觉醒吗？会重视吗？

人类，人类，水神的好言相劝，人类熟视无睹，咆哮汹涌的浊浪就在遂后……

翌日，连日几天连绵阴雨。

我，目睹了小河暴雨就想泛滥冲垮堤坝的怒吼场面，又看到了礁石亢奋就像斗牛的犄角，一个劲儿的顶撞着护坡拦坝，彷佛要把堤坝掀翻，要把地球戳穿，要把历年来沉积的怨怨怒气一次泄完。那一刻，站在小河岸畔，滚滚浪潮夹裹着泥沙，夹裹着顽石树枝，山草，势不可挡的威风奔流狂泻。我理解小河水——小河水焉用过激的行为向人类请愿，向人类——发出最后的呼吁，“拯救我吧——我是水神的信通”。

忧患如今，城市的硬件环保条件日趋完善，意识吗暂且不谈。唯有让人担忧农村的环保问题何时提到议事日程？何时人类保护环境的理念得到提升？何时从幼年，就开始灌输环保的与人类的重要？广泛宣传人类目前只有一个地球，大家都来呵护，珍惜自然环境是生存的需要，保护环境刻不容缓——人类就一个地球啊！

故乡，一条弯弯的河水何年没有污染——我梦寐的期盼！

2009-11-9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