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雪霏霏,一直下到傍晚。风停了,雪住了,只剩下灰蒙蒙的天空和苍茫的大地。
这是2009年的第一场雪,它预示着一个新的冬季开始降临,在这个冬季我们即将告别2009年,无论在这一年,我们收获了多少,或是失去了多少,都将在这个寒冷而空寂的冬季过去。
窗外是阴沉沉的天空,没有雪花飘飘,没有北风呼啸,只有漫天的阴云。室内暖气微微的热气驱赶着冬天的寒冷,却赶不走心里阴冷的寂寞。在这寂静的夜晚,只有眼前沉寂的方块字陪伴着我,我想要用文字来留住悄然流逝的时光,也企图用文字来憧憬我想要的幸福,更企图用文字实现我追寻的梦想。然而在文字里,我似乎更感到了无边的寂寞。
静静地回想着生命里的每一天,我曾经付出的汗水,曾经追寻的梦想,曾经渴望的幸福,似乎都在和我擦肩而过。那个在雪地里欢舞雀跃的快乐孩童,那个在校园里发奋读书的懵懂少年,那个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搏击风浪的有志青年,就像一幅幅图片保存在我的脑海里,欢声与笑语、梦想与憧憬,离我越来越远,渐渐得模糊成一片阴云,笼罩在我的天空里。
一切都远去了,生活在沉重的生活当中,还有梦想可言吗?一个贫困的老百姓的儿子,一个朴实的山里娃,如何在这个复杂的社会畅谈理想?穷苦人家的孩子走在这个物欲横流、金钱至上的世界里,有多么艰难,又有多么无奈!我常常在梦想的天空里,仰望那些昂贵的天文数字而目瞪口呆。我眼里的世界一片阴暗,那些散发着铜臭气味的金钱的夺目光芒,一直在遥远的天际刺痛我模糊的双眼。
从学生时代到我走向社会,我都对金钱心存恐惧,因为贫穷,因为没有钱,我已经走上了一条极不理想的道路。我憎恨金钱,因为没有钱,我的童年就开始在泥土和庄稼地里度过;因为没有钱,我失去上高中考大学的机会;因为没有钱,中专毕业找不到工作而流浪奔波;因为没有钱,我退出了公务员的竞争;因为没有钱,很多女孩子看不上我;因为没有钱,别人整天山珍海味,我却只能喝白菜汤;因为没有钱,我就必须每天为生计奔波劳碌……我憎恨金钱,我却不得不把自己装进金钱的套子里。很多人都吃惊,我一年不过挣一万多块钱,毕业后打工也不过十年,我怎么积攒的十万块钱呢?难道我不吃不喝?我知道没有本事大把大把地挣钱,就只能把每一分钱都掰开了花。我不敢多花一分钱,因为每一分钱都是用汗水赚来的。我每天骑着摩托车来回奔波三十多里崎岖而颠簸的山路去公司上班,回到家还要起早贪黑刨挖父辈们留下的黑土地,当丰收的果实堆满粮仓的时候,谁能看到我曾经流过的汗水!谁能看到我喜悦的背后隐藏的泪水!正是积跬步而至千里,积小流而成江河,经过十年的辛苦生活辛苦奔波,我终于在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贫困家底子上,把存款的数字涨到了六位数。
我知道,这些也许在别人眼里都不够几年吃喝玩乐的,而对于我这可是成家立业的根本。别人的老子为儿女准备下雄厚的物质基础,而我还想企图向一辈子在黑土地上刨挖生活,连生存都艰难的年迈老人讨要吗?老人没有为我准备下生活的基础,只能靠我自己辛苦生活辛苦打拼,赚取生存的本钱,实现简单的幸福生活。
我不再奢求梦想,对于我而言梦想不过就是一种奢侈的梦,我现在只需要简单的幸福生活。梦想不在了,我还一样生活。可是一个朴实的山里娃,就像一头任劳任怨的老黄牛,除了闷着头干活别的不会,即使有千里马的资质,也不过是头老黄牛,一头任人摆布的老黄牛。在这个企业里,我已经走过六个年头了,从最初的车间工人到质检再到现在的化学分析,我经受了多少辛苦,付出了多少汗水,只有我自己知道。曾有朋友问我,干了这么多年,又是技术工作,薪水该长了吧?我摇头,在单位我仍然是薪水最低的。那么你这些年,请领导吃过饭吗?过节时给领导送过礼吗?每做一件工作,你都向领导汇报,并一再强调工作过程的复杂和辛苦了吗?你向领导的领导暗示过你的工作难度和重要性,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胜任了吗?我非常惭愧地不断摇头。我弄明白了,干多少工作为企业付出多少并不重要,关键是会不会工作,是否让领导看到你的工作成绩。因为在这个复杂的社会,不会察言观色,不会阿谀逢迎,不会溜须拍马,不会张扬成绩,干再多的活也是枉然,实干精神早已过时了。这个年头挣钱多的不干活,多干活的不挣钱,在社会上是这样,在企业里也是这样。我不过是干着别人眼里体面的技术工作,却挣着连一个车间工人都不如的薪水。
生活总在继续,生命总在延续,岁月总在流逝。有多少辛酸的经历,有多少快乐的回忆,有多少无奈的现实,我曾经把它们用文字连缀成一首首或低沉或欢快的片段。也许只有在这样寂寞的阴天,在这样寂寞的夜晚,我才会把那些忧郁的心情翻出来晾晒,我一直在用文字记录我的青春和我的生命,尽情挥霍我的快乐与幸福,和我的寂寞与忧伤。曾经沉浸在文字里不能自拔,经过三年的网络生涯,忽然有一天对着网络,对着文字一片迷茫,仿佛一只迷途的羔羊,我决定远离网络远离文字。即使在网上看到很多同学文友或网友,我都不想和他们说话,偶尔朋友们和我打招呼,我也只是应付一下。我知道,无论在现实生活里或是网络世界里,都不断地有人到来,也不断地有人离开,然而我们都要勇敢地迎接明天。
寂寞并不因戒网而消失,戒网戒得掉快乐却戒不掉忧伤,已经很久没有上网写文字了,我还是常常在寂寞的阴天迷茫失落。有人说要学会享受寂寞,品味寂寞,而我却没有那么高的修养,我会在寂寞里徘徊忧伤。
我以为没有人喜欢这样寂寞的阴天,然而我错了,有的人偏偏喜欢这样寂寞的阴天。我认识一个文友,一个90后女孩,她的网名就叫寂寞的阴天,多矫情而伤感的名字。她的个人说明竟然这样写道:本人已故,大事挖坟,小事烧纸。最初认识她是在一个文学网站里,她的小说很有吸引力,充满着空虚迷茫的情绪,甚至连文字也是迷茫失落忧郁伤感的,这不应该是她这个年龄的女孩应该有的文字风格。她还有一个更恐怖的网名:背着棺材跳舞(这也是她一篇小说的题目)。这哪像是一个十八岁的女孩!我在想像喜欢写这样忧郁文字的女孩,会是一种什么样子的人呢?经过文章评论和几次聊天,我才发现,原来她是一个很活泼很阳光的女孩,那个愚人节的凌晨她甚至跟我开玩笑说喜欢我,在我惊讶之后她对我说:愚人节快乐!然后是开心的笑。这个阴天,就像一条美人鱼,有点坏,有点乖,有点张扬。看过阴天的照片,她现在是个大学生,现实中的阴天是个阳光的女孩,青春靓丽,文静可爱,完全不象小说里那个忧郁寂寞的阴天。
一个阳光的女孩偏偏喜欢这样一个忧郁的名字,我想她是不知道寂寞的滋味而在品味寂寞,为赋新词强说愁吧,在网络里尽情挥霍青春,尽情享受别样的青春。而我真正尝到了寂寞的滋味,竟然说不出寂寞的滋味。这正是: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对我来说,不知道寂寞的滋味,不懂得忧愁的年龄早已过去,而在这样寂寞的阴天里,我竟然说不出寂寞的滋味,因为我本身就是寂寞的使者。坐在电脑前,打出寂寞的阴天这样一个题目,我的心忽然陷入无边的寂寞,就像这寂寞的阴天一样空寂一样伤感。那些亲切的方块字忽然都变成阴冷的面孔,在我的指间跳动,连缀出忧伤的乐符。
我不知道这一年或是这些年,我究竟得到了什么,抑或是失去了什么,只是在这个寂寞的阴天里感到一种空虚的膨胀。我不知道我所追寻的梦想,和我所想要的幸福,究竟还有多远,我只是感到此刻空寂的夜空阴沉沉的,阳光还在星球的另一半,还挡在厚厚的阴云后。
天空总有阴晴,在阳光灿烂的晴天,我会心情愉悦;在乌云满天的阴天,我会忧郁寂寞。我会在温暖春风中抚育希望的青纱帐,我会在阴雨绵绵的细雨里品味生活的辛酸;我会在稻谷飘香的秋天引亢高歌,我会在跌宕的浪涛中扬起人生的船帆;我会在灿烂的阳光下躬耕肥沃的黑土地,我会在寂寞的阴天里沉思永恒的生命。我想正是因为在这寂寞的阴天里,我才能一手在黑土地上刨挖,一手在梦想的国度里遨游;才能用文字抵达心灵的深处,用心灵触摸生命的本质。所以我要感谢寂寞的阴天,因为她,我才能够感受生活,感悟人生,才有了生命的深刻体验,感受到生命中的快乐与痛苦,幸福与悲伤。
我知道阴天总会过去,因为乌云挡不住阳光,黑夜挡不住黎明。寂寞只是一时的感受,阴天过去,明天早上一轮红日必将照亮这个世界,我们必将迎来一个晴朗的冬季。阳光将伴随我们一起走进白雪茫茫的童话世界,然后迎接下一个春天的来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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