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姓金,名英子,是个与诗一样纯真的女孩。在湘南九嶷山求学时,我与她成了同班同学。她来自湘南,我来自南疆北部湾畔。她,爱诗,写诗;我,爱诗,写诗。
相互成为诗友,缘起于我的一首小诗。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某月某日上午,上写作基础知识课,授课老师例举我一首题为《车过桂林》的小诗,这首诗短短八行,本是我写后请老师教正,不曾想到授课老师对此诗大为赞赏,并在课堂上对此诗作了详细的评讲。我因之在班里“名气”大增,羸足了人气,成了同学心眼中的“诗人”。
几天后,是周末下午,湘南的深秋已有点寒冷,我在被窝里看书,忽然有人敲门,我开门一看,是英子。她,带来了一本诗稿,说:打扰你了,请予指教!我有点惶恐,说:指教免了,交流则可!开学两个多月了,我与她虽同班,但仅认识名字而已,而她好像早就与我熟稔,脸上笑成一朵花,毫无陌生之感。
学校属初创,学生宿舍紧张,学生大多在校园附近租用民房居住。我租用的民房就在娥皇峰下。这是一个景色幽静的地方,门前有一片板栗树林。周末,她常带着诗稿沿着长长的田埂到我住处来。话题有人生理想和生活琐事,但大多是谈诗论诗。清茶一杯,相对而坐,笑语迭出,彼此常常忘记了冬天的寒冷。
求学的日子是令人难忘的。那时,在九嶷山上,交通、通讯等还不是很方便,学习生活条件是艰苦的,但我们乐在其中,无怨无悔。我们带着对求知的欲望,如饥似渴地学习。在学习之余,我们仍保持着对诗的热爱。那时,我们对诗的情感,既像滔滔潇湘之水那样的清澈,又像九嶷山上映山红花那样热烈。
不多久,我们中文系几位志同道合的同学商定编印一份诗歌刊物,供大家学习、交流。经请示学校领导同意,我们便利用学习之余开始办刊工作。这份油印刊物取名《三分石》。三分石是湘南九嶷山最高峰,当地人曾歌:“三分石耸楚天极,大气磅礴驱舞龙,南接三千罗浮秀,北压七二衡山雄……”,言极三分石之壮美。明大旅行家、地理学家徐霞客在《楚游日记》里亦有记述。因为办刊费用自负,几位同学捐出了款。
英子热情参与了《三分石》的组稿工作。刻写、油印由我负责。经过一番紧张的筹备,《三分石》创刊号很快印行了。那是一个晚上,英子抽空到我住处,与我把油印好的刊物装订完毕。她走时拿了一些刊物回学校第二天分发。这期刊物上有她写的一组古体诗。该刊物印发后,在学生中间引起了不小的反响。记得发刊词是请系主任写的。该老师以四言诗的形式,写得洋洋洒洒,对刊物寄予希望。
诗,是我们生活那潺潺流淌的清流;诗,是我们放飞蓝天的心云;诗,是我们青春飞扬的旗帜。诗,是我们青春和学习生活组成的一部份。“所有的日子,所有的日子都来吧!让我编织你们,用青春的金线和幸福的缨络,编织你们……”,王蒙先生长篇小说《青春万岁》里的序诗,仿佛就是为我们而写的。
紧张而愉快的学习生活,常因她春天银铃般的笑声而灿烂。大一下半年,却突然不见了她在校园的身影。后来,我从她来信中才得知,她父亲所在的单位“内招”,她应父母亲的要求,不得不回老家衡阳当了一名列车乘务员。一个与诗一样纯真的女孩,就这样中断了学业,离开了九嶷山。
我从九嶷山学院毕业后,南回粤中工作。她因工作需要,常随列车南下或北上,风尘仆仆。后来,因为我们各自忙于工作,便失去了联系。但在工作之余,我常常临风遐思:飞驰的列车上,一个女乘务员脸带笑容,正在自己的岗位上忙碌。南来北往的旅客可知道,这曾是一个爱诗的女孩?
-全文完-
▷ 进入一刀也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