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即将西斜,又到了散步的时间。
孤身出了门,车来车往,人声鼎沸。都到这个时候了,街道依旧喧嚣。夹杂在人群中,感觉自己是那么的格格不入。老小人都在为生计奔波着,从他们匆匆的脚步不难看出来。而年纪轻轻的我却携带者一身悠闲去村外看风景。这不是纯粹的作贱生命吗?
这个镇子“一尺见方”,但各个角落都充满着奇异的色彩,连所有人的衣服都是花里胡哨。我却喜欢一身素白,且没有改变过这种习惯。十多年了,世事再变,乡土的厚重气息还驻留在血液里,最不愿意将自己和这个城市联系,个性也从未溶入绚丽的气氛当中。
不知道骨头何以那么反叛坚硬?总之就想白的清爽,白的无暇,白的透彻。
和环境结怨许多年,疙瘩在那段万劫不复的日子得以彻底解开。蜷缩了几个春秋,才发现人生的阳光依然是那么的和煦、灿烂。今日的彩霞虽有些黯哑,但不足以影响我的心情。穿街而过,什么也不能吸引我的视线,直径走向心中的圣地。
那条通往娘家的路自始自终都有我梦的希冀,那遥远的小山村永远是我灵魂的栖息地。
果真是秋去冬要临了么?驻足停留在学校附近的丛林,电线杆上再也不见燕子的倩影,枝丫的黄叶已经所剩无几,路两边不是烧焦的玉米杆就是枯黄的棉花杆,空气中弥漫着萧条的味道,整个大地显得一派荒凉。
前几天还穿运动装,最近冷的不得不抢先换上了羽绒服,就这脚趾头在鞋里面似乎有点瑟瑟发抖。伸出手掠了一下额前的头发,注视田间绿茵茵的小麦苗,嗅闻着柴草浓郁的芬芳,心不由自主被旱塬久违的庄稼牵绊着。
那不上便下的沟壑,是我生命的根,也是我思想意识的复苏。尾随父亲耕种了,我牵着牛,踮起脚,脖子伸的老长。父亲指着省城的方向,说着令全村人为之自豪和骄傲的文学伯——他是百十年来唯一的大学生——且是靠学业走出村庄并吃皇粮的人。
如果努力了能有成果,那么我比任何人都自信百倍。当同龄的女孩占好婆家,或者傍大款寻找出路时,幼稚的我还在做着学业的美梦。破碎的蓝天,漂浮的云朵,如絮的棉花在我眼前飞舞了,我的前途终将遗憾地划上了句号。
油菜花漫山遍野的时候,浪漫情怀的我由女孩蜕变成了女人。乡亲们站在村头那棵老槐树下送别了,八婶五娘让我孝敬公婆,文姐、芳姐教我三从四德,叔伯们总结人是肉换肉,心换心。泪花闪烁的我暗下决心,一定牢记他们的谆谆教诲。
待公婆亲如父母,对妯娌像文姐那样的赤诚,和朋友相处不敢说掏心撕肺,至少是雪中送炭,雨中送伞。至于周围的人,更是厚道的没法说。从乡村一路走来,本性善良,根筋朴实,即使做不到“和平共处”,最起码没有恩怨,不结仇恨,更不会落井下石。
祖辈曾遗留,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来如风雨,去似灰尘。活好每一天,平凡而不平庸是我人生的格言。凡事不求回报,默默的、无私的奉献,也是体现一个普通公民的意义和价值。一直在分享的过程中成长,卑微渺小的我没想用真情感动任何人,但我却被世俗的人们囚禁在虚伪的牢笼里。
在他们眼里,我迈着的是如蝶的舞步,柔顺飘逸的头发甩到肩上,神情是那样的盎然惬意,丝毫看不出我的沮丧,我的颓废。轻踏在余晖洒满的小道上,心头竟莫名溢出一种哀伤。他们认为我袒露的是极其洒脱的一面,然而,我的内心深处无不潜藏着一抹忧郁。
带上面具的我疲惫,且累的窒息,多少年的梦中,父母依偎在身旁,我在夹杂着泥土味的热炕上睡的醇香。多少年的梦中,亲亲的卜文姐微笑着,我们并排躺在碾麦的场里,语无伦次数眨眼明亮的小星星;又是多少年的梦中,建哥哥,宝哥哥踏着月色,拉着幼小的我一起去捉知了壳。
而这一幕幕甜美的往事,唯有靠记忆费力地搜索了。
园林的柿子红了,沟沿边的枣儿落了,盼望着秋天,就能收获辛苦劳作的果实了。红薯干,南瓜面,山楂制成的冰糖葫芦,美不胜收哪……好想好想过饱口福,圆一回儿时的梦。品不出味了还是我没有胃口了?和蔼慈祥的众乡亲怎舍得把我推到高深莫测的土崖下?
生我养我的那片沟凹地不再归我拥有,连同我的户口我的一切都被他们驱逐出去。不要对我这么冷酷,我还没有磨练成熟,还没有修炼成仙,还没有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幽深寂寞的夜里,无不责怪他们抛下了孤独的我,埋怨他们为何不教我做狡猾的狐狸,抑或是凶恶的狼?
当我这只任人宰割的小羊羔找到指点迷津的猎人,当我端起义愤的“枪”,将一个个置我于死地的“敌人”咬牙切齿地“消灭”掉,可否明了我心底那片无望的苦涩在扩大,直至破碎的无法补拼?得饶人处且饶人,退一步海阔天空,忍字头上一把刀,我为什么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呢?
虚无缥缈地穿梭在人人垂涎欲滴的街,感觉不到所谓的幸福和快乐。是的,这里繁荣昌盛,也可以说这里人杰地灵,可就是缺少一样——人心的温暖。豪爽的他们能挥金如土,为何吝啬的不肯施舍一点温暖和爱意呢?现实让他们做了经济的俘虏和奴隶,甚至不惜为了眼前的一点利益而失去人间最珍贵的情缘。
我叹息忧患的不是别人,而是我自身。我唯恐与他们同流合污,私下只能恨自己这块铁为何不成钢?听听,女人的口中不是化妆美容、车房,就是基金股票。男人大肆谈论着传销直销,要么就是相互攀比权贵。每到亲朋好友处,男女说的最多的都是与功名利禄有关的话题,否则就是衣食住行、吃喝拉撒睡。
我最好、最知心的姐妹们皆和政治挂钩了,用她们的嘴说,哪怕摔死也比我爬不高强!梦里梦外,都没有了她们的影子,只有那棵人见人厌的苦楝树——陪着我,且不离不弃。还像年少一样,固守着自己纯真的梦。
听不到一句可心的话语,就像吃不到一碗可口的饭,失落的我不得不选择了离开。她们也许有她们的难言之隐,而我深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她们一一走过我的生命,我却连她们的浪花也算不上。
不知何时学会了自嘲和讽刺,也不知何时我疏远了他们,确切地说是他们冷落了我。自认为自己走的路没有错,其实早已被他们所嗤笑,且说成是天下头号大傻瓜。他们口口声声一句我来世上枉活了,连我的老公和孩子也劝慰我,醒醒吧,别再做梦了!
人家终生没有机遇,我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放弃了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我的脑筋极不正常了么?飞黄腾达对我来说是过眼烟云了,再说又不是靠自己的实力漫步云端,这样的人生不是我想要的。什么都可以失去,包括我的亲人我的物质,操纵我命运的老天能一概掠夺。然,总有它拿不走的东西。即使世界剩下一个孤零零的我,也会一如既往走下去,且坚持到底。
前夜的梦里,我又见到了宝哥哥。清晨起床后心魂不宁,怀揣着几多思念来到魂牵梦萦的坟茔。野菊花浅浅的,淡淡的,蓝蓝的,煞是惹人喜爱。父亲和宝哥哥就长眠在这里,隔上十天半月我会看他们,并和他们对话,婚后至今从未间断。
在这片一望无际的、碧绿的油菜中央,未曾想,遇到了我亲亲的卜文姐!这是老天特意安排的吗?和卜文姐并肩走在落叶染红的柿园中,她一句关怀深切的话语,“你总是独来独往,歪好应该有个伴!”说的我心潮无不起伏几分。
我苦笑着说村子老了,我也落伍了。
每次都是我孤单柔弱的背影,每回都是我悄然无声的足迹,但我活的坦然,踏实、恬静,有滋味。耳畔时常响来父亲意味深长的声音:孩子,要学会自救,没有人是你的救世主。走什么路全在自己,别人主宰不了你的头脑,更主宰不了你的人生。
此刻,我在倾心聆听;此刻,我的目标已定型。
终日守着清贫,和文字和我的梦相偎依,闲暇了高歌几曲。夕阳无限美了,便是我这个另类人的生活态度。我还需要什么?我还有何求呢?
孤独的来去,难道不也是人生至高境界中的一种美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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