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外婆,欲语未言泪先流。外公去的很早,到现在快四十年了。我没见过外公的面,只是听母亲说了,三十多年前的一天,外公出海却再也没有回来了。此后外婆的一人辛辛苦苦地撑起了一个家,待儿女各自成家之后又不辞劳累地帮忙把几个内外孙养育成人,而如今老了,生活都差不多不能自理,我们这些儿女、子孙却都因为各自的生活不得以漂泊他乡,没有一个人能在她身边尽孝!除了深深的愧疚和心痛难过,还能为她做些点什么?
母亲说我是三个月大的时候就被送到外婆身边,被她养大的,直到八岁那年要上小学了才不情不愿地被接回父母身边。现在,母亲还常常说:多亏了外婆啊,要不然我真担心不能把你这个“老鼠仔”养大成人呢!的确,如果没有外婆那些年的精心养育,就不会有今天的我。母亲说,我是不足月的产儿,才七个多月就出生了,刚才生下来的时候就像小老鼠一样,又黄又瘦又小,连自己吸奶的本能都没有,要养在我这么一个“老鼠仔”其间的艰难是可想而知。
年少不经事的那些年月,在我幼小单纯心灵里,总觉得外婆家才是我的家,父母那里,我只是个客人而已。每次父母要接我回家,我总是又哭又闹,不肯跟他们回去。甚至有时外婆带我一起去父母家,我都不愿意,害怕外婆回来的时候不要我不带我回来。每次都仰着脸问她:“外婆,是不是我不乖不听话,你不要我了,把我送回妈妈家去了?”外婆总是温和地笑着说:“我们只是去玩几天,回来的时候外婆会带你回来。”这样我才会安心地回去。
那时候总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年三百六十五(六)天,我三百六十天在外婆家都可以,但春节那几天父母亲大人总要把我接回那个陌生的家,过了新了年才又被送回外婆家。以至很害怕在外婆家见到父母,每次见到父母来了,就跑到外面躲起来,中午饭都不肯回去吃,直到他们走了才蹦蹦跳跳地跑回去。尽管后来回到了父母亲身边读书,但一直到高中,每个假期都兴高采列地朝着外婆家的小村子跑去。
此后些年,流浪他乡,每次回家,总是来去勿勿,能有回去那个小村子探望外婆的时间都不多,像小时候腻在外婆身边撒娇的机会更少了。听着外婆殷殷声切地询问着我的远情近况,语重心长地嘱咐我要好好照顾自己,别伤着别累......心里总有异常的温暖流淌着。
这些年日,漂泊久了,都市的灯红酒绿,生活的辛酸和窘迫,各类情感的交聚和挫折,经历过的那些大大小小、别人给的自个给的幸福、伤痛和绝望,该学会的东西没学到,却学会了都市人的冷漠和木然。曾经一度,我以为那个小小的村庄,那盏黑暗中小小的光亮的煤油灯,外婆那张永远温和慈祥的笑脸早在我生命中退去。不再像往时那样牵动着我灵魂深处的每条心弦。
今年,一直处在极深度的迷茫和无措低谷,总是长时间地感觉悲凉和压抑,却找不到渲泻的渠道;总是不知道对什么人该说什么话,于是长久地沉默着,不知自己是在沉默中爆发还是在沉默中灭亡。多番折腾,累了、倦了,却仍在彷徨中游离不知所措。迷茫之中回了一次故乡,再回到那个小村子,见到腰身不再挺直、白发苍苍、拄着拐杖却半天走动不了两步的外婆,我的眼眶一下子红了,慌忙转着身去擦拭如雨的泪水。心有说不出的痛,距年前见她只不过八个月之久的时间,她却 老得如此之快。早年的艰辛留下的旧病痛折磨虽不是近年才有,但年前见她虽拄拐杖却还能走能动,能自己照顾自己,而今走动两步都如此艰难,想起小的时候跟她出门,我总是小跑着才能跟上她的脚步,看到眼前此番景况。叫我怎能不心酸、不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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