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在失去当时看来最重要的东西后,我第一个想到的词,也终于懂得了一位朋友曾对我说的话——世上所有东西都是虚伪的,
只有来自父母的爱,家庭的爱,才是最最真实可靠的。
马不停蹄从深圳到家,我家的环境不好,房子小,走道人户太多,人均素质低下,一到作饭时整条走廊的油烟味会透过门缝进来
直往你鼻孔里钻。我呼吸着走道上依旧潮霉的空气踏着熟悉的楼梯上楼,打开房门看到老头子正在洗衣服的背影,我竟发现不知
何时他的头发已有些霜白,我突然生出一股想抱头痛哭的冲动。
“还知道回来?”老头子搓揉着衣服,似乎根本不愿多看我这个不肖子一眼。
“嗯……”
“饭吃过没?”
“外面吃了,你别忙了。”我在老爸背后苦笑着,这一天哪来得及吃东西。
“你看看人家孩子,都进公司上班了,一个月好几千,你可怎么办。”老头子又开始了那套陈腔滥调:“咱家不能和西华比,爸
妈没本事方便不了你,指望你能脚踏实地务实点。”
“爸,我知道了,你别说了。”
“你什么都知道,就是什么都不做,利利那姑娘不错,你偏对人家冷淡,那么几年别人家父母都抱孙子了。”
听到利利这名字我又一阵心如刀割,老头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进屋去睡了。”锁上房门,整个人倒在地上,脑海里一
片空白,什么都不愿意去想,什么都害怕去想。西华的声音又回荡在我耳边——是我哥们就把这事干漂亮,我使出浑身气力挣扎着
连滚带爬坐上床,绝不能就这么崩溃,否则今后连我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多亏和利利一个楼面工作的小姐妹们,当年我的几块巧克力外带一番甜言蜜语就彻底把她们打倒了,对于阿杰我在她们那了
解得实在太清楚了。阿杰,二十二岁,中专文化,长相不错,可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经常在一些学校和游戏机房内抢高中生的财
物,出道比我晚了4、5年,按规矩叫我声哥还是便宜他了,总之就是一典型的小白脸+小流氓,办事又畏畏缩缩所以混了那么多
年还是没出息。第一次的较量我大约花了一周时间就让他们分手了。如今时过境迁,自从认识西华后,我早今非昔比了,只要够
冷静细致,对付他如同探囊取物。我的大脑里不断跳出关于阿杰这个人的所有记忆,人生就是一场博弈,每时每刻面对着各式各
样的对手,了解在明处的敌人是计划中的第一步。
我掏出纸片犹豫了会后拨通了电话,我还想给他一个机会,喜欢一个人没有错,只要别一错再错,并非我发善心而是补偿以
前所欠下他的那份情。接通后第一个传入耳的是街机房内的嘈杂:“谁啊?我在打游戏机,到底谁啊?”
“我是安其,利利现在的男友。”我平静地一字一句道。
“你等等!”然后是一阵手忙脚乱的声音,好一会儿周围的声音小了:“安其啊!呵呵!以前在xx一带久仰你大名啊!”
“都过去了,不要提那些道听途说的事了。”
“也不是光听别人说,利利最近也跟我提过你。”他的语气尖酸了起来。
我强压心头的怒火,口气一如往常:“小孩子不懂事,你别听她吓说,怎么样最近还好吧?”
“不错啊,我说你也真是的,为什么不珍惜利利呢。”
我心中暗骂,你tmd占了便宜还卖乖,我把话挑明了一半反问:“阿杰你也老大不小了,我心直口快就明说了,你看利利会
跟你还是跟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会儿后:“嘿嘿,那就要问利利自己了,感情的事不能勉强。”
“你的意思是说照片吧?”不容他有任何思考时间,我雷霆般的继续反问。
“你说什么?”明显我的话在他意料之外。
“阿杰,你好好听我说。”我顿了顿又说:“利利我不准备和她谈了,她最近做了很多对不起我的事。”
“也不能这么说……其实兄弟……”
“听我把话说完。”我渐渐开始在谈话中占据主动:“我可以放弃利利,但是照片我必须讨回来,我用人格担保我今天说的所有
话。但是!如果我拿不到照片,你不会有好日子过。”
他提高了音量却掩盖不住瑟瑟的颤声:“你什么意思?吓我?”
“你要照片为了什么,想清楚再回答。”阿杰听了不作声,我继续道:“一杆子的买卖,利利是你的,照片是我的,别和我谈条
件也别和我称兄道弟,在黑白两道上你都没资格和我平起平坐。”
显然这么好的条件和我决绝的口吻使得他不得不接受:“后天下午见面,具体时间地点我定,你就这电话吧?”
“嗯!”我笑着挂断了电话。
在电话之前我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他为什么会回来找利利?爱情?我不信,小白脸要找个略有姿色的女人实在不算难事
。漂亮女人多,有钱又长得入眼的女人却少,所以我有足够的理由怀疑是他看上了利利现在的工作,一个月8、9000的工资,他
就是蹭点皮毛也有几百一千的了,这对于个无任何收入又不思进取的社会青年而言是一根多么可贵的救命稻草。
晚上12点的样子我又拨通了西华的电话,电话那头一副精尽人亡的惨状:“喂~~~~~~~~谁呀~~~~~~~~噢~~~~~~~~其啊
~~~~~~~~哎哟~~~~~~~~我要死了~~~~~~刚在桑拿~~~~~一场大战杀得天昏地暗~~~~~~~~现在还躺床上没缓过来。”
“后天中午前帮我准备块劳力士,钻不嫌多,那种土豪带的满天星最好,弄不到我先杀得你天昏地暗。”
“利利的事办的怎么样?别走上老路,哥保你出来不容易。”
“哥你放心,我想做好人。”
“嗯,去和法官说,挂了啊,明天下午来我这儿拿。”
才挂了电话手机就响了,打开一看是小梦,声音有些幽怨带着淡淡的责怪:“你在哪?”
“我有点急事,骗你王八蛋龟孙子。”我不耐烦。
“很严重吗?怎么生气了?”她关心地问道。
我一下被她磨得没了脾气,千锤百炼绕指柔,这女人真不简单:“呵呵,确实有点棘手,还要四五天的样子,等办完了再来
找我的小梦梦吧!”
“谁是你的小梦梦了。”她刁难了句却掩不住内心的愉悦,我在电话这头都可以感受到她的痴笑。
“刚起来吃了点东西一点儿都睡不着,陪我打会魔兽吧!”
“小梦梦,我明天还有事呐!”
“那算咯,我出去玩了。”
“成成成,魔兽就魔兽。”我一脸疲倦地打开电脑。做人真tm境界了,装着一肚子足可以愁死人的心事还要陪mm玩魔兽。“遥
想双双当年,小梦初泡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boss灰飞湮灭。”在电话里我既自嘲着又逗着小梦。
应付完小梦后挂了电话,我倒回床上开始考虑阿杰的事,比起小梦的那点屁事,利利的事才是当务之急,一不小心就可能造成无
法弥补的后果。凌晨时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内,我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来回掂量着每个要注意的细节,脑海中一张缜密的
大网不知不觉间已悄悄地在阿杰的周围铺开。
两天来我基本上把计划的每一步都想过了,好久没那么动用大脑了,竟发现有些头疼得厉害。那一天下午,阿杰的电话如期而至
,电话那头的声音因紧张而颤奋:“安其,是我。”
“啊,阿杰你好。”我把窗拉大些,让他以为我在外面办事:“我在回公司的路上,怎么说啊?”
“下午有空吗?”
“事蛮多的,我尽量抽时间吧,你说。”
“下午2点谈谈吧!”
“2点啊,我看看噢。”我装模作样墨迹了会儿:“行,到了再联系吧。”
“我等你。”
我特地在两点十五分的样子到。这个店我还算熟悉,以前和利利来过一回,生意很清淡只能算勉强经营,由于客人少倒很适
合谈些见不得人的事。那天我穿着名牌的西装裤、衬衫、领带和一双擦得油亮的皮鞋,手上一块扎眼的劳力士,一只粉色的lv包
包夹在胳膊下,总之我打扮得连我自己都感到有些恶心,简直就是一典型的衣冠禽兽。走上二楼时早看见了阿杰坐在靠窗的位置
,我回头故意对着一个领班打扮的人大声呵斥:“你们楼道上的服务员怎么看见客人都不停步靠边,你怎么教的?”
“对不起先生。”那小伙看出了我一脸的火气连忙伸手为我引路。
我瞪眼指了指建军那:“你带我往哪引,没看见我来找朋友么。”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依旧职业性的笑容,让我有些不忍心再骂他。
“阿杰!”我乐呵呵地招呼着走去:“久等了,这鬼地方没车位,让我找了好久。”
他不自然地客套着笑着,看得出我进来后的一举一动他都注意在眼里。我瞄了下桌子,他的面前只放着杯柠檬水,烟缸里插
了三只烟头,显然那么长的时间他什么茶水都没点,我心中冷笑了声,真是个不上台面的小地痞。
我松了松领带大方地坐下,吼道:“服务员呢?”不远处一位服务员快步过来。“先生您好!”
“怎么回事啊?我朋友坐了那么久,你们茶水还没上来?”
服务员的面色有些难看,他或许很想说是你朋友什么都不点的,可看我气势汹汹的模样生怕惹恼我又不敢明说。“站那干吗
,快把单子拿来啊。”我又喝道。
拿过茶水单子我一把递给阿杰:“你先点。”他接过茶单的双手有些颤抖,我观察到他点茶时茫然的眼神,估计他从没喝过上
面任何一款茶饮,他看了许久笑道:“还是你点吧!”
“怎么?跟我还装客气?”
“哪有哪有,出来时喝饱吃足了的。”
我不再客气接过单子随意翻了几下,对服务员问道:“你们这的冻饮呢?”
“冻饮?”
“冻饮都不知道?加冰块的茶知道吗?”
“对不起先生,我这没有。”
“猕猴桃汁有没有?”
服务员又一阵语塞,为难的看着我。
“为什么人家咖啡馆有的你们都没有,客人的需求都满足不了开什么店?”我翻了翻眼皮看着单子上五花八门的茶饮失望地摇
起了头,事实上自从我和唐唐第一次来时就知道这里没冻饮和猕猴桃汁:“一壶碧螺春,一壶龙井,再来份薯条和鸡翅,随便上几
个瓜果,茶叶要特级的,薯条和鸡翅要现炸的。东西上快点。”
“不好意思,这里档次低了点,随便用点吧!”我从包里套出盒中华发给了他一支。
“呵呵,我很随便的。”他笑得有点傻。
我也第一次打量起他的长相,西华拜过名师学过相术风水六爻八字,受他的影响我也略通些。眼前的人虽然长得俊,有点象
谢霆锋,只是脸架过于奶气可断言一生格局不高,皮肤太白少光泽最近肯定不走运,印堂发灰颊带晦气离祸不远,眼神闪烁不定
说明此人心术不正,兼又不敢直视我更是无胆色,即便做恶也无法大恶。
我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要对付这样一个人实在太简单了:“你一定觉得很奇怪,两年前我和你一样,什么都没有。”
“听人说你后来去云南贩粉发了。”他毫无底气地向我炫耀着他打听来的消息,说时还不敢放正眼看我。我心中暗骂:tmd我
什么时候卖过白粉了,如果不是哪个王八蛋在给我扣屎盆子,就是你这头猪在试探我。
不正面回答是最好的方式,给他错觉的同时也给我自己保留神秘:“人要有胆色,拿我们的话说就是要有魄心,该扔的时候
扔的出。”
“那是。”他尴尬得只顾傻笑,不知怎么继续说。
“还记得小跳虫吧?”
“xxx的那个?好久没见他了。”
“嗯!”我磕灭烟头继续道:“在深圳被人砍死了,砍了一百多刀后被扔进了河沟,他家人到现在还不知道。”
阿杰的脸色顿时煞白:“怎么会死的?”
我冷笑道:“他吞了新疆人一批东西,黑头给他20w要他交出东西就既往不咎,他偏不给。”黑头是那批新疆人的头头。
“兄弟,20w能做很多事,我去洗个手。”我意味深长地看了阿杰眼,起身朝wc走去。我相信此刻的他大脑已有些呆滞,他
会想我说这番话的目的何在,也绝想不出个究竟,因为我根本就没什么实质目的,我唯一的目的就是想混乱他的大脑,显然我做
到了,显然他也没看到走进wc时我脸上的笑容是多么地阴沉。
没多久服务员端着盘摆上了茶饮,我看都不看眼从包里拿出叠百元钞,那是上午刚在银行提的一万元现金,我抽出几张扔在
她的盘子上,她睁大眼仿佛不相信只喝个茶而已会有人这样给小费,挂着满是不安和惶恐的神情朝帐台跑去,临走时还怀疑地回
看我。
我注意到阿杰发现那叠钱时的眼神中充满了贪婪和狡诈,那种眼神只有一头雪地上的饿狼看见猎物时才会出现。我不动声色
地为他斟着茶,和他随意地聊起天。“刚学校毕业那会儿我和你一样。”
“哦?”
“口袋里没纸头,身边没女人,整天瞎混,一年忙到头还是一个破口袋。”
“那后来呢?”他急于想知道我的发家史。
“后来我挖到了第一桶金,虽然是偏行饭,但总算有了些资本。”
“转正做生意了吧?”
“不,我嫌正行生意来钱慢,又去了澳门……”就这样,我们从我技校刚毕业时的那个小瘪三聊起,一直聊到怎么混到今时今
日。当然,那很多过程都是我瞎编乱造的,事实上我还是一个一穷二白的小人物,然而我在他的眼里俨然已是一个家财万贯的年
轻富商了,大脑已无法正常思考的人还真好骗。
聊着聊着已近黄昏,我看着窗外发红的天际,意识时机已成熟决定切入正题:“阿杰,希望你不要生气,昨晚我仔细考虑过
了,我还是爱着利利的,不能把他交给你。”
“呵呵~”他还是傻笑着但看得出他的注意力已不在利利身上了:“我们可是说好了的。”
我推心置腹般的诚恳问道:“我知道我食言了,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别生气,说个数吧。一辆车?一幢房?你这么聪明的人
,有了钱什么不能办成?”
他突然开始打量起我,一道警惕的眼神射向我,我为使自己看起来更象是一个为爱而妥协的软蛋补充道:“我和利利在一起
不容易,我希望你能成全我们两个,将来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你知道,利利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好的,论相貌论身材论气质她都不是最优秀的,但她身上有一份最可贵的纯真,我这样社
会上滚出来的男人见得已太多,所以我珍惜这样的女人。”
“傻女人多的是。”阿杰回道。
“她不一样,她和我有感情,几年的感情。”
渐渐地我看到了一张集狂喜、兴奋、恐惧于一体的极度扭曲的脸孔。当我看到这张脸时我知道这场在我心中排演了无数次的
大戏已真正完全使他放下了戒心。
“100万!”虽然我早有心理准备,可当我听见他报出的数字时还是吓了一大跳。
“什么?100万?”
阿杰的目光停在我手腕的劳力士上:“100万对你来说不是个很大的数目。”他现在正沉浸在反客为主的快感里,一扫刚见面
时被我压制的颓气。这一切早在我的算计之中,那也正是我为什么一进门要压制他的原因,压迫越深反弹越大,我要他因我而自
卑,自然而然的讨厌我从而对我更绝更狠。
“100万太多了,我接受不了。”我装出一副最后挣扎的样子。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想怎么样?”我害怕地问。
“现在网站那么多,我把那些照片随便贴几个网站你说会怎么样?”
“你在敲诈我知道吗?”我反问。
他有恃无恐:“敲诈你又怎么了,谁听到了?”
“阿杰,做人不要太绝,利利也是你前女友。”
“100万,少一个子都不行。”
“真的没余地了?你东西带来了没?”
“哼!”他得意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数码相机笑道:“我知道你有本事混得好,所以我把照片备份了,你别以为弄死我事情就结
束了。”
我把手摁在额头沉思了会儿对阿杰说道:“让我去洗把脸。”走进wc我按开自来水将头发淋得一塌糊涂,100万啊,那可是三
年以上十年以下的徒刑,我会不会做得太绝了,他只是一个社会低层的无能弱者,不如放过他吧。不行,为了利利他一定得死,
我拿出插在衣袋内的录音笔确定了下刚才的录音,翻开手机拨通了110……
派出所,我整整花了一个小时才让那帮公务员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看了笔录确认无误后就离开了。在走道上被个小民警叫住,
说是副所长要我去他的办公室。我忐忑地跟他走进办公室,房间内有两张办公桌,只有一个中年人在聚精会神地把弄电脑,四十
多岁微胖,略略有点秃,局过油的头发黑得有点不自然,矮了点却还不失精神。小民警敲了两下门,他很快抬头看到了我:“安其
吧?”
我哼了声:“嗯!”
他自我介绍说他姓王,并招呼我坐他对面。坐下时我注意到墙上一副巨大的山水画,右边题词‘前程万里’,此外边上还挂着
各式各样的红锦旗。或许是当坏人当惯了,总觉得和这些穿制服的在一起格格不入,浑身别扭。这地方多呆一分钟都难受
“王所长找我有事?”我开门见山。
“呵呵!”他脸上绽开了花感叹道:“小伙子就是快人快语啊,和我们那时一样。”
“您也不老正当打之年。”我恭维道。
“嗯……”他开心的笑了,不自觉地摆起了谱。什么东西,不就他妈一所长吗,给你打足也就科级待遇。不过在这儿还得悠着
点,这里他最大,他指东没人敢打西。
他突然说道:“王杰说了不少关于你的事。”
我看着他,他不继续往下说我也不接口,这种老狐狸的试探我见多了,于是他又说道:“那边的资料也过来了,我都看了。”
我心头一沉,md肯定是阿杰临死也要拉我做垫背,他们要为这事还为难我我可不干,我一急说道:“那是以前的事了,我现
在从良了。”说完我和王所长都笑了,这话说得真别扭,怎么能叫从良呢,我又没卖身。
“少安毋躁,找你只是聊聊天,没其他意思。”他递来根烟,推推鼻梁上的眼镜看着手中的几叠资料,缓缓念道:“97年聚众
斗殴……98年殴打残疾人……98年伤人致残……99年入室持械抢劫……最后被抓住的黑道大哥?
他越念我就越烦,我摁掉才吸了两口的烟:“怎么,国家还不准人改过自新了?你故意来羞辱我的吧?”
“王杰的口供里说你贩毒。”他打量了我这一身的行头,他的眼神告诉我,他根本不信一个没任何学历的小混混能不沾点黑混
到我今天这样,也就是说他还是怀疑我贩毒。
“你想怎么样?拘留我?”
“可以拘你。”他冷冷地看着我。
“凭什么?就凭阿杰的一面之词?派出所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强行拘人是错误拘留,你们要承担刑事赔偿。”
“你的证据就很充分吗?”
“有相机内的照片,录音做证据,你们可以去做声纹鉴定,这两样东西在证据链上都是具有关联性的直接证据,何况在刑案
中不征得对方同意的录音是可以做为证据使用的。”
“王杰说是你在诱导他。”王所长的目光炯炯射向我:“我们惩恶但不造冤。”
果然是老江湖,他把我骗办公室来就是为了让我安心以便套我的话,我事先还真不知道我那到底算是教唆犯罪还是伪证罪,
我意识到这次弄不好我也得赔进去不可。我立即想到了筹码两个字,他到底想干什么,他要在我这换什么,他绝不会单单为了一
个没出息的小混子来找我麻烦。在这里和他斗没好果子吃,我把口气放软了些决定把皮球先给他,我看风向回话:“王所长,其实
我一向很配合警方办案的,您有什么话尽管问。”
“黄石在哪?”
我一惊,心跳加快了好多,黄石是我以前一哥们,两年前犯了事逃出上海了,临走前还特意来找过我,我问他到底是什么事
,他光顾着和我喝酒一句话都不说,后来听说市局都出人抓他了。没想到他的案子追了那么久了还没忘记他,石石啊,你丫到底
做什么了,老子都快被你牵连了,看这架势你可千万别回来啊,逮着了多半死路一条,我心里升出股莫名的担心。
“我不认识他。”话刚说出口我觉得不妥,抢劫案我跟他是同伙:“我和他不熟。”
“你们一起做过几回案了还不熟?”
“注意你的语气和立场,你这是带有主观的逼供我,王所长。”
“这里是我的办公室,我们只是聊天。”
我看着他感觉深深的恶心,真tm想朝地上狠狠吐口痰然后离开,但王杰的事他就会给我打马虎眼,要是来个证据不足或情
节较轻,判个1、2年或干脆来个缓刑我岂不白忙了。可黄石是跟我一起好几年的哥们,我就是打死也不能出卖他。进退两难之时
我想起了西华,md还得找兄弟帮忙,一个到底不行。
“我可以打电话吧?”处于礼貌我问了声,其实早拨出了西华的号码,就算在拘我我也有权给律师挂电话。
我走到过道上,电话通了:“哥,来派出所。”
电话那头依旧沉稳冷静的声音:“马上到。”
等了快整整一小时,我尽量回避王所长的问题,他也有恃无恐的陪着我,在我有些不耐烦时,西华终于来了。叩开办公室门的却
是个我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他着了身便服身材很高,剃着一个小平头,五官端正,浓眉大眼,一看就是官道上的人。王所长马
上迎前一把扶上来人,象个伺候娘娘的小公公,随后我看到了西华和老毛,老毛是西华的朋友,我们也一起吃过几回饭。西华从
没告诉我老毛是干吗的,那天他穿着一身警服,看着肩上的星星杠杠我估计混得不孬。
“陈总,有事您打个电话,劳什么驾真是的。”王所长揣摩着惶恐至极又不知该怎么问。
“刚巧经过这儿,来看一下。”陈总朝老毛伸了下手:“小王,给你介绍下,这位是毛局。”
“喔?!请坐请坐,毛局您好,有失远引,有失远引。”两人笑着握手。
老毛看到了我,故意问道:“小安,你怎么在这儿?”
“呵呵,我和老王老朋友了,没事来找他喝喝茶。”我边和陈总点了下头。
“对,对,下午工作闲就找小安来说说话。”姓王的如蒙大恩马上接道。西华对我使了个眼色退到了走廊,我马上心领神会:“
三位,我上个洗手间失陪片刻,你们先聊。”
出了门我拽西华到角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跟他一说,他说他大致懂了。我又问那陈总到底干吗的?老毛怎么穿警服?
西华说老毛是公安的副局,那姓陈的是老毛开裆裤弟兄,公安局的局长,具体的回家再说先办事。“那现在怎么办?”我问。
“先见人,这事别搞大,能私了就私了。”
“私了?”我跳起来:“那我不白忙了?”
“等会儿你会明白,现在开始跟着我,别说话。”西华边拨弄手机边说。
没五分钟姓王的抹着满头汗出来找到了我们:“我带你们去看王杰。”他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能一下找来两个压他数级的顶头上
司,此刻巴不得看穿我们的心肝睥肺肾。
阿杰垂头丧气的坐在一张木板凳上,打发走警察关起门,我和西华坐在他对面。在公安机关被一个害他的仇人审话,那不符
合逻辑,更不符合法律,我发现在他复杂的眼神中绝望占了多数。感觉一定很差,就算白痴也该明白自己当前的处境了。西华摸
出包中华夹着火机扔给他,阿杰拾起烟点上。
“知道我们是干吗的吗?”西华对着正陶醉尼古丁中的阿杰问。
阿杰抬起破碎的眼神看了看西华又看了看我,突然猛地点起头,没一会儿他感到哪不对头,又拼命的把头摇得象只拨浪鼓。
西华叹了口有些失望:“我很少和你这样的人说话,因为很累,我们还是长话短说吧。”
“100万敲几年知道么?”
阿杰摇头。
“100万属于金额巨大,敲诈罪三年以上十二年以下,你这样的完全可以敲十五年,也就是说……出去后你快四十了。”
面对十五年的自由,他脸色一下变得黯淡无光。
“年龄大没钱还有个污点,幸好你长得不差,还有个上海户口,找个难看点的外来妹或许行。”西华淡淡说道:“但即便那样也
很难,因为十五年后我们也未必放过你。”他的每个字都象钢针一样狠狠扎在对方最害怕担心的部位。
“你原本可以读几年书去公司做个小白领,样貌也不差,找个条件好的女人不难。”
“外面的日子再紧,总好过和强j犯关在一个牢笼里,草过女人屁眼吧,想被一个男人这么做?”
“为一个不属于你的女人值得么?”
“不值得!!!”阿杰突然大叫起来:“我后悔啊!”
“我们能现在坐你面前,就可以把你弄出去。”西华笑道:“只要你答应一件事,简单回答几个问题。”
“你不骗我?”
西华侧过脸问我:“这人分不清处境是一贯的?”说罢欲走。
“好!”阿杰连忙答应:“你问。”
西华冷不防拍了下桌子发出咣地巨响,大声问道:“照片怎么来的?”
“我去找她玩,骗她上了床后拍的。”
“放你妈的p,她为什么要跟你上床?”西华继续喝问。
“我哄她的,她……”建军害怕地看了我下:“她说她男朋友对她好但很少碰她。”听他说到这儿,我心中仅存的侥幸也荡然无存
,为什么利利会把最真实的一面给眼前这个瘪三模样的小混混,难道真是我做得太保守了,可那也是为她好啊。或许是被说闷了
,我低头默默地听着,出奇的没有发作,大脑早不知在想什么了。
“还放p是不是?到底是谁指使你的?”西华朝门外走了几步,一副要离开的样子。
阿杰顿时着急:“大哥我真没骗你,不信可以去问。”
看来唯一的悬念——照片的来源是尘埃落定了。西华挂着疲倦有些厌烦轻轻道:“第一马上滚蛋回家,第二照片处理干净,出
了篓子准备棺材。”
阿杰听后大喜,急着要站起来往外走,被西华瞪起眼喝了声:“滚回位等着!”
“哥,车钥匙给我,我回车里躺会。”整个过程都没说话的我突然感觉快要崩溃了。走到外面天色早黑了,马路上几个零星的
行人满脸匆匆地在我面前驶过,一阵清风微微吹来,傍晚时分大概下过雨了,我闻到一丝青草的香味,这味道真好闻。
我还活着。
坐在副驾驶座上,摁下车窗楞楞地看着周遭一切,不知多久我感到车子闷地颤了颤,才发觉西华回来了。
“人放走了。”他发动起车挂了安全带。
“能放走?那么多证据呢!”
“我说你举伪证报私仇。”
“行么?”我怀疑地问:“那我不得吃刑拘啊?”
“我保释你不就完了。”
“那手续呢?我还啥都没按呢!”
“你还是不懂,两个局长在你总不能就这么说放就放说走就走吧,说保释是给个他们一个自圆其说的说法,你以为人还会跟
你较真?”西华边开车边笑着说。
“那个sb所长真tm不是东西。”
“呵呵你放心,他的路到头了。怎么样?找个地方吃顿饭吧,胸口都贴背了,去哪?”
看着他若无其事的样子,我有些生气:“你怎么跟没事一样,我都被人戴绿帽子了。”
“我没事?”西华反问道:“老毛这次的人情欠得多大你知道么,还不为你这不长进的东西。”
“我又什么地方错了?”一冲动我跳了起来,脑门撞到了车顶,我捂着脑袋气急败坏道:“我tmd就是要往死弄他,你不但不帮
着我,还让这瘪三就这么舒服地走了,我面子都被你搞没了。”
“你弄死他了吗?”
“怎么不弄死了?你跟那狗p局长说一声来个重判,直接叫他吃二十年格子饭。”
“他二十年后拿把刀来找你呢?你什么身份他什么身份,你就真和他拼刀子?他在里面一个电话叫他哥们把照片往外传呢?
你想过没有,你这么做是两个人一起死。”
“那也只是你的推断。”
“再小的可能也要避免,现在你做坏人我做好人,又威慑到了他又怀柔了他,换是谁都不会再铤而走险。要弄死他还不简单
,但我们要解决问题。”
“我咽不下这口气,我告你西华这事绝不算完。”
一个急刹车靠在了路边,我座边的门咯噔一声保险开了,身边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滚下去报你的仇,以后别来见我了。”
“我tm再来找你我不是人!草!”我踢开门钻出车。
“再找你我也不是人。”他也把同样的话扔给我,随着宝马的引擎发出一声愤怒的吼声后,他驾着车以接近100公里的时速扬
长而去。
ctmd,我诅咒你被集卡撞死,我使劲捂着还疼痛的脑门不断发出各类诅咒。茫然地走在不知名的小道上,好象整条路就剩
下了我一人,路的两旁冷清极了,和我的心一样。我走了五十米的样子停住了,想走完这条本该自己走完的路却心灰意冷,想拨
通西华的电话跟他道个歉又怕被他骂。
我颓废地坐到路边把头靠在膝盖上,闭起双眼,只想好好的哭一场。正当眼泪要不争气的掉下时,一辆银色宝马突然从后面
杀到我身边,车门开了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冤家!上车!”
车靠在提篮桥边上,在舟山路步行了十分钟,随便找了家大排档吃饭。西华说他很喜欢排档,因为排档里有各式各样的人,龙鱼
混杂,听他们说话很有意思,对人性也更有认识,他还说他的最高境界就是一碗阳春面加一只荷包蛋。
“md人呢?来箱啤酒!”我放粗喉咙吼道。大排档都得吼,不吼没人吊你,在社会低层混多的人都会有一种错觉,会把人的
沉默当作一种懦弱的表现,这和聪明人的想法刚好截然相反。
西华喊道:“来四瓶够了!”
没一会儿菜七七八八地上了一桌子,吃饭时我很少夹菜,几乎都不知道当时点了些什么,只一个劲往肚里杯杯地灌酒。md
你这死女人去死吧,没了我看你还怎么活。我咕隆吞下一杯。md老子没了你还真解脱了,以后泡妞也不用提心吊胆了。咕隆又吞
下一杯。md……
整个人条件反射一样倒酒喝干倒酒喝干,没半小时的工夫已把脚边的三瓶喝个底朝天了。“老板再来两瓶!”在我意识到有些
喝快时,早就来不及了,眼睛有点花,胃有些翻江倒海。我赶忙俯下身子吐出了两口,感觉一下好了许多。不顾周围人投来怪异
的眼神,抬手拿起张纸巾擦了擦嘴,继续一杯杯的喝。
两个苦瓜般的男人坐在一起喝酒是沉闷的,阴沉着你一杯我一杯,谁都不想放一个p,那些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身边坐上
一个真正了解自己的人,能更真切地体会到人活在世上的孤独,咽下的酒会显得更炙灼烧心,有点悲怆后的痛快,有点得知尚有
知音人后的悲喜交加。于是,更容易喝醉了。
午夜凌晨我和西华分手了,我没有让他送我,我说他喝多了我怕死在他车上。我一个人走在路边,晕乎乎地想着很多事情,
却又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清冷的风不断袭向我,我突然一哆嗦浑身发冷,马上胃又开始造反。我狼狈的跑到一个墙角边,
一手撑墙一手捂着胃几乎把之前吃的所有东西都吐了出来,吐到胃空了还在吐,要不是天黑瞎火的只怕可以看到吐出的黄胆水了
。我掏出手机看了时间,凌晨2点,我找起小梦的电话:“喂?我安其,我在xxx,我走不动了。”
“生病了?”小梦问。
“喝多了。”
“找个房睡觉吧!”
“找不到我连方向都认不出了。”说话间又吐了两声。
她听了呕吐声说道:“你这人真恶心。”
我说:“你月经来了吗,怎么那么暴躁?”
“去死!”电话挂了。
女人,还真是靠不住,要我时哭得天昏地暗,我要她搀一下让我能活着回家她都喊我去死。想着想着,我干脆趴在了水泥地
上,我身下的地方可能不知被吐过多少回痰,小过多少回便了,没准连大便都光顾过。可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我累了,不但身体
累精神也累了。我只希望明早叫醒我的不是扫大街的阿姨,而是一个善良朴素的漂亮美眉,那样我会很开心,我一开心就会忘掉
烦恼的事。
我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我做了一个梦中梦。我梦到了我喝醉了躺在地上,于是我就睡觉做起了梦,梦里我神游到自己的那个
小家,我看到了利利,利利问我怎么了,我说我在外面喝醉了,我就用神游法把自己的肉体带回来,我还说我累了,利利一脸幸
福地帮我捶背,边捶着边问我:“怎么样?怎么样?”
“怎么样?怎么样?”我听到这个女声,猛地醒了过来,我发现天还黑着,只是周围更冷了,那声音还在说话:“你到底怎么样
了啊?”
“你醒醒啊!”我感到背后不断被人拍着,一只温暖的小手摸在我头上,我抬头看她。
月儿!!!
“你……你……”我捏了捏月儿的手确定不是梦。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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