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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我注视着眼前玉树临风的大男孩,在纷繁往昔里搜寻关于他的蛛丝马迹,他倒是毫不谦虚:“不会吧?我这么帅,要是真见过,你一准过目不忘,还用想这么久?”媒公则在旁添油加醋:“初次见面就似曾相识,缘分啊!”
不对,我确实见过他。一餐终了,起身出门,一枚黄叶从眼前飘过,我奇迹般恢复了记忆。
一年前,我22岁,在爱情国度里摔打过几遭,积攒下几段可以啜饮着苦丁茶悠悠回味的青涩故事。脸上清纯依然,却生出空前强烈的恨嫁之心,到处求人给我介绍男朋友,就算婚嫁不成,至少也能见识形形色色的异性,给波平如镜的生活平添几许浪花。
去年深秋那朵“浪花”,一度令我忿忿不已,逢人便问:“本小姐就那么不堪入目?”话说那日,我和媒婆傻站在幸福大街第8棵杨树下面列队等候相亲男主角的大驾光临,灌得“两袖清风”,那位帅哥才在千呼万唤声中急急赶来握住我手:“不好意思来晚了,我还有事,以后有空再联系!”
还没品出他的手是凉是热,是硬是软,是细腻还是粗糙,人就一溜烟不见了,留下两个女人在街边面面相觑。我不得不怀疑媒婆的眼光:“这就是你口中那个温文尔雅、谦恭有礼、幽默风趣的有为青年?别的没看出来,幽默是肯定的,简直是行为艺术啊!老天,我今天算是大开眼界,知道传说中的人‘毛’了是什么模样!”
幽怨混杂着揶揄,震得头上杨树叶子瑟瑟发抖,媒婆歉疚得语无伦次:“他平时不这样啊……啊不,他就这样!”若非深交多年,我真想问问媒婆,到底哪辈子跟我有仇,要如此打击我的自信。
那帅哥自然没再跟我联系。铁打的相亲,流水的媒人,兜兜转转,我和他,终于还是坐到了一起,不得不感叹世界太小。
2
直至道别,我也没向帅哥提及经年的陈芝麻烂谷子,或许一年前那个一闪而过的照面,他连我的身材眉眼都没看清楚,更毋谈有什么印象了。我更懒得到好心的媒公那里嚼舌头,只暗忖,这帅哥虽然自恋点,可是,我们经不同的朋友介绍,先后有了两次握手,说不定真是上天安排,好事多磨。
隔天,正胡思乱想那帅哥前后两次相亲态度迥然,中间会夹杂着怎样的故事,怎样的心路历程,他的电话就来了:“忘了告诉你,我姓杨名洋、属羊、白羊座,偶像是小沈阳,别人叫我羊仔,你就叫我仔哥吧!”我笑得直不起腰:“是任人宰割的‘宰割’吗?我也自我介绍一下,不姓虎、不叫虎、人也不虎,只是属虎,可总有人说我是小野猫,为什么呢?”他思考了两秒,给出一个饶有趣味的答案:“虎是野生的猫科动物,你这只小老虎当然就是小野猫啦!”
掐指一算,好家伙,这只羊整整大了我7个年轮。我担心有代沟,他倒是恳切:“去看看我的博客吧,加深点了解。”盛情难却,当晚就到那片网络家园去做客,细数成长的脚印,品咂偶尔的感慨。一篇一篇读下来,一个叫做小猪的可疑分子浮出水面——每篇都有她的评论,时而亲昵撒娇,时而暧昧毕现,最近这篇只评论一句:“读你千遍也不厌倦!”好奇地链接过去,是个容颜妖媚的长发女子,笔端流泻出独属于恋爱中人的情绪,忽而明媚,忽而忧伤。博客相册里珍藏的近百张照片,竟都是羊的影像。
qq上,小猪听说我是她博客里的长期潜水员,便毫无戒心地同我闲话起家常。拐弯抹角累了,我假装不经意地问:“相册里的帅哥是你男朋友吧?”她发来一个羞涩的表情:“算是吧。唉,我也不知道。”
再见羊时,心上已蒙了层薄雾。我单刀直入地提起小猪,他愣了一下:“别瞎猜,人家可是有夫之妇!”我撇撇嘴:“拜托,我何时瞎猜过?倒是你,那么敏感,怕是心中有鬼哟!”
两小时的晚饭,羊侃侃而谈,我屡屡走神。这个时隔一年再次出现在我视野中的男人,怎么如此复杂?
3
冷落了羊很多天,发短信我淡淡地回,打电话我爱理不理,约见面我百般推托,他忍无可忍地抗议:“人世间最累的就是猜心,明明什么事都没发生,莫名其妙就被打入了冷宫。女人的心,天上的云,搞不懂啊搞不懂!”
有一种尖锐的讽刺在我心上露出头来。羊始终自作聪明地以为我只是毫无根据地瞎猜,他哪里知道,小猪早已把我视同知己,怕那些照片无法代表他的形象,还特地给我看他的dv,我在qq上由衷评价:“活的看起来不错。”小猪颇为讶异:“哦?你怎么能看出他活儿好?”我差点乐死:“你看漏了一个字!鄙视你!今天就指这个笑话活着了!”
邀我同去逛商场、淘美食的下午,小猪将她和羊的交往和盘托出:“老公去美国一年了,我寂寞得很,偶然认识羊,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他总会在我心情寂寥的夜晚打来电话,一点一点暖透我的心,时常还有morning call,问我有没有梦到他。这期间不断有人给他介绍女朋友,我不许他去,他很听话,顶多是到现场点个卯就走,大不了把过剩的精力发泄到我一个人身上,反正我是久旱逢甘霖,谁怕谁!”
我微笑着,看小猪洋洋自得的表情,一年前初见羊的疑团轻松解开,眼前鬼使神差浮现出她和羊彻夜缠绵的画面。她的絮叨还在继续:“羊前段时间见了个女孩,回来跟我说不错,有发展空间,我说:随便你,到时候我就跟那女孩联手摧残你,小样儿,累折你的青春小腰!”
此时,我已在精神上pass了羊,一边碍于媒公面子耐着性子敷衍他,一边重又踏上相亲的漫漫长路。小猪则成了我小窝的常客,眉飞色舞地讲前夜与羊的疯狂,我的笑在心底洇开,羊分明是约我不成才去找她,她若知道眼前的小老虎就是羊提起过的相亲对象,又会有怎样的反应?
庆幸,我还没来得及对羊萌生出喜爱,便窥见了背后的错综纠缠,不然,将来要蒙受多少悲伤都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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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猪让我陪她买紧急避孕药。爬上羊的床之后,她记不清是第几十次吃这种药了,紊乱的生理周期使得她在满腔甜蜜之外滋生出几分不满,我亦一针见血:“有些男人对明媒正娶的老婆都不考虑避孕的事,何况是对不必负责任的情人。”小猪脸上有刹那黯然,紧接着又回归调侃:“万一真有了,我就生下来扔到‘羊圈’去!”我火上浇油:“我看行!我帮你扔!”
路人皆在侧目街边两个哈哈大笑的女子,只是,她在明处演戏,我在暗处看戏,我们都再明白不过,纵然她的爱深入骨髓,羊终有一天会成为别人的老公,那时,我会不会替她伤心难过?
正思考这毫无意义的问题,羊又不合时宜地打来电话一顿牢骚:“刚才我开车路过近郊,看见一个独行的美女,我怜香惜玉,怕她遭遇不测,就问她从何而来,要去何方,想要载她一程,谁知她瞟我一眼说:管不着!唉,你说好人咋就那么难当呢?”我幸灾乐祸:“谁让你是男人!带着个侵略性武器,谁知道你会不会一时兴起拿出来用一下?对弱者来说,防人之心不可无是永恒的真理!”
我的直率激起了羊的邪念,言语趋于露骨:“以后我的武器专供你使用,好不好?哈哈,那是不是该叫‘羊入虎口’?”我没接他的话茬儿,他却趁热打铁,自顾自转换成严肃的腔调:“我真的爱上你了,从今天起正式展开追求!”
我瞥一眼半米外的小猪,回答得驴唇不对马嘴:“你说,人是不是都该摆正自己的位置?”羊以为耳朵出了故障:“什么?”我说没什么,挂断电话关了机。
萧萧落叶堆积起满目惆怅,小猪好奇地追问来电者是谁,我仰望着深秋的天空,轻描淡写地告诉她:“一个朋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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