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很大,脚腕子有些冷,我不由得放下跷起的二郎腿,拉了拉裤角。
十一月,在北方应该是深秋了。
十月。最后的一个星期天。清晨,我从哥家里出来,骑上自行车,戴着手套的双手还能感觉到丝丝凉意。路边早起的环卫工人已经快要做完当天的工作,梧桐叶被安静地收拢到一起,像是完成了它们的使命,结束了一生的繁华与漂泊的旅程,回到故乡的怀抱。
那是我要奔赴考场,参加每年这个时期举办的自学考试。
这已经是多年以前的旧事了。青春岁月,我的记忆总是很自然地停留在这一段。
预报说近日有寒潮来袭,全国许多地方降温将达八至十度,其中包括陕西,看情形上海也明显在受此影响。
我把手插到裤兜,找一个窗口站着,阳光忽隐忽现,那让人一忽儿感觉到明亮的阳光却像是被这风吹得带了怯意,不敢随心所欲地释放温暖;而就在前些日子,我一直穿件短袖就感觉很舒适,只在晚上一个人外出散步时加件外套。
打电话给妻,是儿子接的,他说自己在医院里,妻正在检查他的作业。昨天晚上妻上班时把他带去单位宿舍休息,想着下班后一早顺便带他来医院照看生病的外公。
还是在年初,岳父有一次骑车突然间就摔倒了,以后便有些行动不便,坐在凳子上猛然间会倒下去,很吓人。去医院检查,说是脑梗,初期,建议住院治疗。办了手续,没想到急脾气的他却与医生吵了起来,说是自己没什么大毛病,为什么要做那么多杂七杂八的检查,非要出院不可。拗得人没法,只好带了些药回家,让村里的医生打点滴。后来倒是听了儿女们的劝,没再出去做工,在家养了几只羊。只是听儿子讲,有一次在河边放羊,不知怎么就掉到了河里,让人听了不免后怕。
前些时听妻讲,岳父近来似乎有病情加重的迹象,她们姐妹几个只有好言相劝,给他细致地分析其中的利害,妻弟还未成家,他若是出个什么乱子,儿子的婚事都不好办了。
岳父总算想通了,他心里最记挂的莫不是此。只是妻弟像是和他一样倔,无论我们怎么劝怎么热心地为他牵线搭桥,三十岁的他,还是一点不心急的样子,只说一句让我们别管,他现在不考虑这事的话,像是不想听我们多言。也许他自有主意,要按自己的思想方式生活,只是亲人如何能袖手旁观不为他牵心挂怀。
在电话里给妻叮嘱,注意一下每天的用药情况,再者她有位同事的老公正好在那家医院工作,看能不能帮上点忙,妻听了像是有些不胜其烦,“你就别再增加我的负担了,能做到这一点我觉得已经是超水平发挥了。”我笑。也是,办住院,全是妻一个人操持的,大姐二姐妻弟像是都忙,回不来。妻以前从没有做过这么多事,就像去年装修房子,她一个人东跑西颠地购买装修材料,操心工人做工,有几次累得都悄悄地抹眼泪。我能想像到她身上的担子有多重,再多她承受不住的。
天真的凉了,是秋天了。记得刚结婚那几年,岳父还在村里的窑场出砖。这工作没什么技术含量,就是累一点脏一些,但是能多赚些钱,四个儿女,一家的重担全在这个庄稼人身上。没想到只几年的工夫,他像是一下子老了许多,头发倏忽间全白了,虽说儿子大学毕业也有几年了,劝他不要再做活,可他像是就闲不住,身体上再出砖吃不消,就东一家西一家打起了零工,真是让我们徒叹奈何。
时光如白驹过隙,恍然间我与妻结婚十载,在这异乡我也工作了四年有余,前不久刚过了三十六岁生日。青春的往事已渐行渐远,额上不经意间也凭添了皱纹,胡子几日不刮就显出几分苍老的迹象。记得有一天儿子指着相册里一张相片问我那个人是谁,我笑了,那是我和哥的合影。那一年哥刚大学毕业,我们一起站在我宿舍的窗口照的。那是夏天,我穿了件衬衫,当时头发留得长,咧嘴笑着,有点像女孩子。那时我刚二十岁,正一心努力在自学,虽然过早地顶替父亲成了名国企员工,却一心想着走出去另闯翻天地。
岁月匆匆,又有多少往事可资回味与追忆?秋天了,哪怕是在这南方,阳光也已显得力不从心。妻说那边已经需要穿羽绒服了,我不知道对妻来说,这是不是足够温暖。今天周末,妻说等弟弟回来,她就带儿子回家。而我只能在远方,希望岳父的病情很快好起来。
2009-11-3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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