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上课,匆匆的没有准备,一慌下楼,碰到了一个东西。我低头一看,那是邻居家在做祭奠,一个简简单单的红筒,里面烧的是厚厚的纸钱,和无尽的思念。我惊悸,看着这祭奠的桶,仿佛又想起了多年前的故事!
也许对于我,这是唯一的纯真,唯一的自责。
邻居家的小孩,与我同龄。儿时我下楼,常常会碰到他。日子长了,我们之间关系也逐渐熟悉起来。但我却发现,他与他的父亲,总是有这那么一点的隔阂。我很疑惑,为什么这么长时间的共处,却无法让那小孩真正打开眼去看他“父亲”一眼呢?我不明白,也许因为巧合,我知道了:他父亲在他1岁时,因为医疗事故死在了福州某家大医院里。那是改革开放初,法律责任没有明确的界限。仅仅在赔了他父亲年薪5倍的抚恤金以外,没有任何的表示。我看着他现在的“父亲”,每日辛劳地做着家务,每日教着他做数学题,然而,基因上的作用,让他终究是半信半疑的活着。
还是多年前的十一月,还是一个惊慌的上午,我匆匆下楼。
他问:“妈妈,为什么要在这个红桶里烧一些东西呢?”
他妈妈说:“为了祭奠一位从没有在我心中离开的人。”
我路过,随口打了声招呼,他一双眼看着我,看着身后随着我下楼的父亲。那个眼神,比我在授教课堂中见过的死亡12小时后样子还要迷茫可怖。
我一直知道这个“秘密”,我想控制自己,但我害怕欺骗,害怕失去信任,我于是告诉了他。就像每一个被欺骗过的小孩和每一个说出秘密的小孩一样,最后他哭了,我笑了。
夜……
争吵,碗碟摔碎的声音,以及那一声稚嫩的问:“妈妈,我的爸爸到底是谁?”
一段时间后,他的“父亲”离开了,背着简单的行李,回头放了一句狠话:“我知道你忘不了他,你跟他一起去吧!”
从此,消失了一位还算慈爱的父亲,和一个还算完整的家庭。他妈妈本以为时间的消逝,可以磨灭一切的问号,生活也许不会再有那么多的涟漪。然而,一个孤单女人支撑一个家,有老人,有小孩,还有那永远看不到尽头的未来。于是,我不敢面对他们家,不敢面对他们的生活。我将罪责都归到我头上,他们的快乐,被我一句话……
结局,这位阿姨又邂逅了几位她以为不错的男人。然而夜的开始,争吵,不解,问:“为什么还要给他祭奠?”那位与我同龄的孩子,每当受伤的时候,却只有坐在操场旁边的板上,看着星星。我常想,如果当时的医疗事故不是被定义为“自然死亡”,又或者当时福州市那么多的法医肯出手做个鉴定,又或者他根本没有去医院的必要。也许这个本应该幸福的家庭,可以一直快乐着,没必要为了生活与其他人重建,更没必要连对故去的祭奠都要遭人白眼。
11月,又是祭奠,永不改变。现在的我,路过他们家,只有带着歉意的笑,来弥补我一童年时的那最不该说的话。阿姨还是这么好,他还是那么好,永远笑脸对着我。我终于明白,也许,我宁可杀了他们,也不要让他们体味生活真实的痛苦。别人的真相,也许对于你来说,是最真切的屠刀,刺穿着别人破碎的心灵。说与不说,权衡之间,要懂得。依旧麻木,只是方式变了,因为我害怕面对我所造成的。
如今,我做不了什么。所以我选择做法医,因为我知道,如果将来还有这种事。我会出手,让这样的家庭得到他们应当得到的事实。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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