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飘扬（下）

小妖圣灵

雪儿说：冰儿的母亲是个妓女，从小没有父亲。母亲为了等一个她爱的男人而疯掉，每天的打骂和冷漠的语言练就了冰儿孤僻的性格和对别人的不信任感。不相信任何人，更不相信爱情。她看惯了那些游离于女人中间的男人如何的奸狡。母亲的经历给她留下了根深蒂固的阴影，所以，她一直把自己隐匿于冰冷之下......　

空旷的草原，牛羊成群，策马奔驰。冰儿看着这样的景象有一种自由的回归自然的感觉。在那里，她一边写作，一边当起当地孩子的老师，教他们读书写字学知识。在她看来，这比在大城市里游离要有意义得多。她的思想和性格不适合那里，她想，她会一个人，走完人生的旅程吧。自由的，惬意的，无所顾虑的。走到哪儿都觉得一样，只要自己能安心下来，那里就可以是家。陪着这群孩子，她也是快乐的。每天走很多路，时不时的跟着牧民们搬家，学着喂牲畜和做民活，拍了很多相片，有些会传给雪儿，让她也能看到那样美丽的风景。她的生活可以如此之简单。　

圣诞前夕，冰儿给飘阳打了个电话，那是他们相识的时间。　

“你好吗？一直没你的消息，很担心你。”　

“好好照顾雪儿，她需要你的守护。”　

“冰儿，你知道其实我......”　

“飘阳，你们会幸福的。我等你们的好消息。”冰儿抢了他的话。　

圣诞节，飘阳还是喝醉了，这次的醉酒不只是为了叶子，也为了冰儿。　

雪儿好像又回到了去年，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为他洗脸，洗脚，盖被子。而后细细的打量着这个男子。忍不住去抚摸他的脸。飘阳在梦里见到冰儿，他想阻止她的离开，于是死死的抓住了她的手，而后拥她入怀。雪儿有些迟疑，还是顺从的贴了过去，他开始抚摸她的每一寸肌肤，吻她的唇，脖子，打开她如白纸般的身体，融入了他对冰儿所有的爱。嘴里还低语着：冰儿，冰儿，别走......雪儿的眼泪顺着眼角流到枕头上，湿了一大片。　

当飘阳在次从叶子跳楼的恶梦中惊醒时，床上只有他一个人，但白色床单上鲜红的血迹让他的眼睛刺痛！　

雪儿还是和平常一样，工作，回家，做家务。为冰儿整理房间，给飘阳洗衣做饭。但却少了以往的微笑与快乐。　

又是一个春天，冰儿回到了北京。　

看着雪儿的肚子微微的隆起，她感觉，她的离开是对的。至少，让雪儿得到了幸福。　

在国贸的一家叫做俏江南的川菜餐厅用餐，他们三个人都久违的相视而笑。“雪儿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的笑了”。飘阳说。　

“冰儿，你回来就好了，走了那么久，好想你啊。”雪儿甜美的微笑着。　

冰儿看得出来，雪儿有很多心事。她从来不擅长隐藏这些。　

第一次去飘阳家里，屋里显得格外干净和明亮。在飘阳的书桌上，一个相框里的女孩让她惊奇！她不就是对面阳台上那个孤独的女孩吗？疾步冲到阳台上，对面真的是自己和雪儿的小屋！“我也是无意中发现原来你们就住在对面的。雪儿知道后还说我们真的是有缘呢。”飘阳风趣的说道。“那个桌上的女孩呢？”冰儿想问，因为现在雪儿已经和他成事实，她不能容忍李飘阳的胡作非为。雪儿接过飘阳的话：“她叫叶子，已经过世四年了。”冰儿有些懝惑的望着飘阳。“是啊。就是四年前的圣诞节，她为了证明她对我的爱，就在这里。”飘阳指着冰儿站立的位置。“她从这里飞了下去，像一只轻盈的蝴蝶。几年了，我一直不能够释怀她的离开。”飘阳的脸色显得有些沉重。冰儿有些不敢相信他说的话。那她之前看到的那个女孩子？而她一直在她的梦里游离，一直有挥之不去的影子！　

这也许是一种捉弄吧。冰儿无力的闭上眼睛，让自己的思绪有所镇定。“冰儿，你没事吧？”雪儿担心的问。“之前，我每天晚上都会见到她，站在阳台上沉思或者眺望。在西藏的时候，时不时的也会梦见她，她好像要对我说什么，可是一直听不清楚她的话。”飘阳和雪儿显得更加惊愕。“也许，她是让我们远离你吧。”冰儿有些自嘲。　

“冰儿，也许是幻觉呢。世界上怎么可能有灵魂这样的东西？”雪儿显得很紧张。“没事的，雪儿，我很好。如果有什么，也让我来承受吧。”冰儿对雪儿说道。听了冰儿的话，雪儿的眼泪夺眶而出。她们是那样要好的朋友，不，应该是亲人，可以说，冰儿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雪儿知道，其实冰儿是喜欢飘阳的，只是为了她，她放弃了，她会为自己承受许多痛苦。而自己还是心安理得的待在飘阳身边......　

单行道酒吧，这是以前雪儿和冰儿最喜欢来的地方。　

飘阳和冰儿相视而坐，气氛有些凝重，只是没人先开口，生怕打破了这种难有的宁静。冰儿随手抽出一支烟，悠然的点燃，烟圏在她身边漫延开来，有一种无所谓的姿态。飘阳边喝茶，边欣赏着窗的风景，想象着这样的感觉也是惬意的。至少身边，还有一个陪他一起沉默，一起孤独的人。　

良久，冰儿熄掉手中的第三支烟。“你抽烟的姿式很美。”看着冰儿瘦弱的身躯，他有些心疼。冰儿冷漠的笑了笑。“叶子......”“叶子是十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认识的，她跟雪儿很相似，有着甜美的微笑跟无忧的快乐。”飘阳回想着叶子，回想着以前的时光，有些怀念，有些内疚。“我能感觉她快乐背后的孤独，能读懂她甜美背后的忧伤。有着一样的姿态，一样的心境，一样的期盼，一样的绝望......”冰儿的话让飘阳难过，他知道，如今，在也回不到从前了，一种叫做责任的东西把他们隔离得如此之遥远。　

回家的路上，风吹乱了冰儿的长发，也吹散了飘阳的心。他自然的握住冰儿冰冷的手，有一种期待已久的温情。冰儿感觉那种温暖不是属于她的，她习惯于冰冷，习惯于孤独。所以，她可以承受，可以放弃。“真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永远牵着你的手，一起走下去......”飘阳的话让冰儿觉得难过，自己选择的，自己就要承受。“永远有多远？真的可以衷心的祝福你们。”冰儿坚信的回头望着飘阳，用一种倔强的姿态。飘阳用手轻轻的拔开被风吹乱的长发，指尖滑过她冰冷的肌肤，双目的碰触让他的内心百味交集，忍不住低下头，轻轻的吻住了她颤抖的双唇。　

冰儿的心都碎了，碎成一片一片，随风飘荡着，第一次有着这样感觉。一种比死更难受的疼，一种无法呼吸的痛，一种万般情素交织汇成的一道难以跨越的万丈沟壑......　

“我们在这里相遇，在这里结束，在这冰雪飘扬的季节，我会记得你，请你忘记我。”飘阳感觉到冰儿的眼泪，咸咸的，有一种不舍跟悲伤。“冰儿，我这一辈子，只爱你一个女人，即使我们不能够相守，请相信我对你的感情。我怎么会忘记你，怎么可能忘记你，怎么忘得掉你！”对于飘阳的这番话，冰儿觉得感动，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一个男子动情。　

深夜，冰儿觉得好累，不知不觉趴在书桌上睡着了。她见到了叶子，一个孤独的女孩。她的身体好单薄，苍白的脸，纤细的手指，白色长裙在风中飘飞。冰儿伸出手出去牵她的手，冰冷的像冬天的雪，有一种一碰即化的感觉。“冰儿，如果爱飘阳，请给他幸福。”冰儿很诧异她说的话，终于听清，原来，她一直希望飘阳幸福。即使她也曾那样的爱着那个男子。“我一直在飘阳身边，等待着一个女子的出现，来给他幸福，看来，飘阳找到了。”“不，叶子，雪儿也深爱着他，我是多余的。”冰儿有些自嘲，原来，自己也不曾放下他，只是一味的逃避，到头来，却从终点回到了起点。“雪儿不适合飘阳的，如果他们在一起，不会有结果的。”冰儿惊奇的望着叶子，用一种乞求的眼神。“放心，我不会伤害任何人，这是宿命，谁也逃不了。”冰儿不懂她的话，只是，她却很坚信她话中的意义。她为雪儿感到担心。叶子走了，越走越远，直至看不见......　

冰儿从梦中惊醒，反射性的飞奔向雪儿的房间，看着雪儿睡得如此安静，她放心了。只是一个梦，没什么事发生。她在想着叶子的话，有一种不祥的感觉。“雪儿，你要好好生活，我为你祝福。”轻轻的退出房间，她舒了口气。雪儿的眼泪从眼角悄悄的划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痛。她轻轻的抚摸着小腹，感觉着这个小生命的气息，多么可怜的孩子！她想象着这个孩子的命运......　

过新年，飘阳决定带雪儿回台湾，他们要开始真正的新生活，虽然有太多的不舍，太多的留念，可是，他不能背弃他的责任。至于冰儿，他想，她会找到幸福的。上一次的独处，已经让他此生难忘，不能相守，只能放她自由......　

这个季节，冰雪飘扬，车窗外萧索的小丘，到处是农作残留的荒废，度着薄薄的白雪，笔直的白杨树，在寒冷的风中摇摆。车内有着相持的死寂。大家都各有所思，各有所想，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想着雪儿从此可以幸福，冰儿心里也安慰了。至于飘阳，他，会快乐吧。她想。　

机场大厅，人声鼎沸，冰儿送他们至机场。她想，该结束了吧，从此，一个人了吧，该无所求了吧，雪儿已经找到归宿。收拾起心情，微笑面对，衷心祝福。　

“冰儿，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雪儿的表情有些盲目。　

“雪儿，你也一样，一定要幸福！”冰儿望着她，忍不住用手拔弄她的头发。　

她们彼此相拥，好多年了，雪儿从没离开过她，她突然感觉自己是个孤人。　

“时间还早，飘阳，你陪一下冰儿，我去一下洗手间。”雪儿说完转身离开。　

只剩下他们俩个人，四目相交，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冰儿陪着飘阳办手续，打包行礼。到了登机口，飘阳和冰儿友好的拥抱。“你也一定要幸福。好吗？”冰儿倔强的抬头望着飘阳，坚信的用力的点头。　

雪儿对着镜子，看着自己憔悴而苍白的脸，用力的挤出一个微笑......　

突然，机场大厅沸腾起来，很多人围在另一头，议论纷纷，交头接耳。机场保安，工作人员忙碌的奔跑，不一会儿，救护车巨大的报响器响彻云霄。　

望着雪儿平静的脸，冰儿眼里没眼泪。鲜红的血液像黄昏时分天边的火烧云，红得那样的烂漫跟刺眼。雪儿被救护车急促推走的一刹那，从雪儿手中滑落的玉镯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摔成了三截。冰儿静静的蹲在雪儿趟过的角落里，心像是掏空一样，整个人仿佛被掉进了一个万丈深渊，一直往下沉......　

飘阳扶着救护车跟着飞跑着，“雪儿，雪儿，你不会有事的。雪儿，你听见了吗？你不要有事......”。眼泪不知不觉的流下来，心痛得快要死掉。一样的情节，不一样的人。在急诊室外，飘阳抱着头，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叶子出事时的情景。他的心像被刀割一样难受，找不到发泄的方式，用力的在墙上打了几拳，白色的墙壁留下他斑斑血迹。　

当医生打开那道沉重的玻璃门的时候，飘阳的心提到了嗓子口，他不敢回头。“先生，对不起，我们尽力了。她割腕之前有服下大量的安定片，这是导致她死亡的关键。看来，她是准备好了走这条不归路的.......”。飘阳深深的自责，一直以来，为什么没有注意到雪儿的变化跟感受，为什么不多爱她一点，为什么不能给她一点承诺？他的腿抬不起来走向她，全身像似有千斤重。　

急诊室里一片寂静，雪儿安静的趟在那张冰冷的床上，飘阳掀开雪白被单，望着雪儿苍白的脸。俯下身亲吻她冰冷的唇，眼泪落到雪儿的脸上，顺着脸颊流下来。他的唇也颤抖着，他的温度在也不能温暖雪儿。他坐在雪儿身边，陪着她一个晚上，和她说话，讲他们以前从来没讲过的甜言蜜语，讲他们以前如何的开心，如何的快乐......　

从此，叶子在也没有出现在冰儿的梦里。　

...............　

每年的冬天，冰儿不管在哪里总回到北京，回到雪儿的身边，为她讲她的故事，讲外边的故事，讲她所看所想所写，像以前一样。只是　，唯一不同的是，如今只有冰儿一个人讲，没有人好奇的大叫，欢喜的雀跃。每次看雪儿都会为她带来一束百合花，那是她们共同衷爱的。“雪儿，你在天堂的那边，过得还好吗？你快乐吗？.......”　

飘阳走到雪儿的墓前，每年的这个时候，雪儿的碑前总会有一束百合花。他知道，那是冰儿来过，但，他们总是错过。“雪儿，你在天堂的那边，过得还好吗？你快乐吗？......”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飘阳把叶子和雪儿的坟埋葬在一起，那里花香鸟语，山清水秀。他想，她们会喜欢的。他常常会不自觉的去看她们，和她们说说话，他知道她们能听到......叶子走了，带着她对飘阳的温情；雪儿也走了，带着她对飘阳的祈愿；冰儿，也离开了，她带着的却是飘阳的灵魂。在这个冰冷的城市里，飘阳依然一个人，没有想过要离开，他在等待，或许有一天，他们会像上一次那样的遇见，或许，他的守望，只是徒劳......　

这个季节，冰雪飘扬......　

小　妖　

2008年冬季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