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事,许多人和许多感觉常常不知从何说起。很久以来我发现自己在人群里丧失了语言的能力。我不知道那个真正从内心里能说的自己流失在何处?我依然很好如昔,依然随时可以侃侃而谈,在别人眼里我充满那种看来就足够自信的模样。我和所有的人一样自在的交谈。在什么样的场合该说什么样的话,在什么样的光景里又该如何恰当的说话,从来不是太大的问题。我以为那是因为年龄逐渐加多,不断的阅读学习,人生阅历慢慢丰富,有了一些也可以说是沧桑的故事,就自然能累积出人们说的那种气质、气度或气派,以及那教人一眼就能看出的见识和智慧。所以可以很优雅的与人交流。
可是,为什么常常在看似美好的相聚过后,那些曾有过的对话,逐渐沉淀现出原形,变得空洞,面目不清,没有生命。我静静的思想,那空洞来自何处呢?它一定是很早就己躲在那里,占据了我全部思绪的一个空间。只是我的日子常常都是忙碌的,而且还会一直持续忙碌下去。我于是要自己停下来,真正认真的看自己,和自己对话。就像你和你自己对话一样。如果我说觉得自己有一点怪,那么我一定不是这世上唯一怪的,一定还有人和我一样。而那人和我其实并不需要相遇,也能从心里熟悉彼此的心情。
我就这样一遍遍的诚实的看自己,细想自己每天说过的话,和别人说过的话。这些言语和言语间的往来,原来都是很畅顺贴切自然就能衔接下去的。我们向人问好,我们说祝你有美好的一天;听见别人伤心的话,我们会说我们很难过。说出来的话,很自然就带出相同的表情;如果在电话上,看不见对方的表情,我们就情愿相信那声音原是有着那样的心意的。直到有一天我们几乎快认不出自己的声音了,那常是过度夸张或太过保护自己冷漠不足的语调,超越了它实质的内容?那是来自于我,来自于你吗?我们才慌乱失措的想在人群里找回失散的自己。
一个冬雪初融的黄昏,我开车上路,收音机里飘来女主持人的声音,她说她有一个感动,然后她开始接下去说她要说的话。她的普通话没有一般播音员的明快伶俐,口齿也不是特别清晰,分辨得出她大约来自南方的一个小城市,有着南方人的口音。她说的内容因为充满感动的力量,每个字都带着让人落泪的冲动。我的泪水止不住一颗一颗掉落。分不清是那内容说得太好,还是我太容易就被感动。
我终于找到了那个话语空洞的源头了,那或许也是你的。原来说话是要这样说的。不管你是否穿着美好,身上是否安置了各种品牌,受过何种深度的良好教育,把自己经营得如何很好。说话原来是要这样说的。就像那位主持人一开始就说的:“我有一个感动”。谁能拒绝那6个字后面接下去的故事呢?她自己一定要先有爱,先投入感情,才能有所感动,然后她说出来的话才能感动人。说话若不能经过内心真正的感动释放出来,它永远只能说到表面。它只会经过我们的耳朵,再流浪到别的地方,它不会停在我们心中很久。它如果触摸不到我们的心,它其实哪里也到不了。
于是我愿意从头来过,像一个孩子一样重新开口学说话。是不是,会不会知道得太迟了?可是,为什么以前从来没有人这样教导过我们!我们长大以后不是一直都以为自己很早就懂得如何说话?我们起码说过几千次的千言万语,在这个其实并不能听到真正声音的世界里。
我就这样突然想念起,想念起我小时候听过的一首歌,那首歌叫《心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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