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细细。细得只有借了林荫中的路灯,以及灯下灰白的柏油路和树叶的反光,才会感觉有雨。准确的说,更像雾。
就是这样一个没有月亮的秋夜,更深人静时,我却凭栏看雨,看雾,看雾里小区林间这一片忧郁的弱黄。远处有山城的灯火,稍近些的地方,隐隐有新城市建设工地的机械之声。眼前的朦胧和静谧,有一种园林氛围。
于是操起你床头似乎尘封很久的小吉他。于是在这个极少有业主入住的新小区的丛林之间,有低沉的男人歌声,和着忧怨的柔柔的吉他。
当一曲越剧《葬花吟》,被我用现代吉他演绎为东方小夜曲的时候,自己都被自己感动。原来中国传统文化品格之高雅底蕴之深厚,一点也不亚于西方。而当《葬花吟》被配合着西洋吉他的时候,东西融合竟如此完美,几乎就如天作之合一样,令人荡气回肠。
“质本洁来还洁去,不教污淖陷渠沟;一朝春尽红颜老,他年葬侬知是谁、、、、、、”一曲终了;声虽住,弦未停。轻抚吉他,举头凝望,雾灯恍惚中,正一袭伤感。
“哥!”
你一声轻呼,吓我一跳。我记得你早已经入睡。我们都是互道晚安了然后各自关门就寝的。而此刻,你居然就站在我身后,素色睡衣,矜持中似有无尽悲凄,成为《葬花吟》的第二个听众。
我不好意思地看着你。正待开口解释——
“哥,抱抱我!”
你毋庸置疑地正视着我。夜光中,看得见你黑色的大眼睛里已经泪光闪烁,你丰腴的前胸已激烈起伏。
我有生以来第一次遭遇如此强烈的感情冲击,像巨浪蒙头盖脸,在我猝不及防时,那么猛烈,那么令人感动地打过来。我的呼吸急促,我甚至感觉喘气困难。
我是怎样站起来,又怎样放下吉他向你走过去的,我不知道。你那满含热泪的期待的大眼睛,我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鼓舞。我紧紧地拥抱着你,久久地拥抱着你,让你的头埋在我宽阔的前胸,我的肺腑吮吸着你发间的馨香,我的心脏感觉到你激烈的心跳。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我的双手渐渐无力,你仰起头,眼角的泪痕将干未干,我拢住你松软的黑发,用笨拙的手梳理着,然后畏葸地瞅着你,瞅着眼前这张美丽、风韵而忧郁的脸:“瞧,手都抱疼了。这样的大哥,可是尽心尽力了!”
——在这样牵强的调侃中,我松开了手。这一松手,就是十年。这十年的牵挂十年的忏悔十年的提防。人生自有真情在,红尘千千情何千千?
那年,你请朋友捎信给我说,还想听我唱红楼。其实,我何尝不愿夜夜去你窗前,夜夜为你吟唱。只是,那支叫《葬花吟》的吴越之歌,定会伤了你。
我请朋友回信给你,像《葬花吟》那样的歌,一生只可听一次。如果再有第二次,对歌者和听者,都将是无尽的伤害。
——情到深处伤最切,爱到恨时歌已休!
而今夜,又是一年秋雨时,南望故乡,我慢慢调正琴弦,为你的勇气和单纯。我把感佩营造到指尖,我把失意酝酿在弦上。我深知今天早已经不是“质本洁来还洁去,不教污淖陷渠沟”的红楼时代,可我还是那样固执的想成就你的古典,否则,真就辜负了你的天生丽质。
“啪!”一声弦断。许是我多久没碰吉他,许是拨弦的手用力过猛,高音e弦断在音乐优美处。
我揽过琴身,把她抚进怀里。对了秋夜的细雨,兀自一声苦笑。“小妹,这就是天意!”
细雨无声,残琴亦无声;我失落地远望,此时无声胜有声呵!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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