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本来心里就乱，这倒不是因为自己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而是整天走在社会里，感受到的东西总是和心灵的渴望格格不入。两千零二年全国进行了一次声势浩大的政治体制改革，当时来势汹汹，当时不少人心事重重，觉得从此以后也许就没有人生路可走了。可是后来改革虽不能说是雷大雨点小，但给人的感觉却总是有些换汤不换药的意思。

改革据说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胜利，大家该干什么还是一样的在干什么。有些单位换了名字，有些单位说是划归哪里，其实还和没有改革前一样，安然无事。这才过去了几年，现在又要开始进行改革了，据说这次一定要动点硬茬。不能再像上次一样，你好我好大家好。最后不了了之。

听说这次改革完毕后上级要来检查，合并的单位只能有一个账号，一枚公章。看来这次上边的人还是费了些脑子，因为如今的仕途展现的也就是这两样东西。公仆之所以能春风满面，能呼风唤雨，不外乎就是手中有钞票和权力。账号是什么？账号就是钞票。图章是什么？图章其实说穿了就是权力。如今的社会，有了这两样东西，还有什么会摆不平呢。

看来这次说不定会真的改出点新花样来。所以这阵子大家的心里都是毛毛的，都在关心自己的命运。也不是走在仕途上的人心眼小，而是走这条路的人昔日想法太多，既然走上这条路，就不能没有收获就回归平常。再说了，走仕途是干什么？我的理解就是当官，做更大的公仆。不过当年李鸿章有句名言，说一个人连官都做不好，那可算是真的笨到家了。今天看来，这还是一条真理。

尽管今天我们看到不少公仆已经是什么硕士，什么博士。可是真的要让他们走到社会的大熔炉里，我真的不能想象，他们出炉的时候会是真金，还是炉渣。昨天和一位在公安局上班的老战友喝茶聊天，我说如今的警察那是谁见谁怕，可威风了。可是老战友一听淡淡一笑说，那不是做警察的人有什么特别，这就好比一个家里的看家狗一样。有时候平不是狗厉害，而是拴狗的铁绳粗的缘故，给人造成一种错觉而已。

老战友是戏谑，可是我听了倒是觉得老战友说的很精辟。看来当年毛泽东说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也是深得着其中的精髓。平日里看到一个个公仆悠闲自在，动不动说着大话，动不动就准备为什么理想主义献身贡献。可现在不就是才说准备改革合并机构，一些人就像是热锅里的蚂蚁，坐也坐不住了。

今天早晨去一朋友处闲聊。朋友是一家部门的副局长。我们见面他就开始长叹短嘘的，就像知道前面不远的地方就是自己生命的末日。我问他干嘛这么消极。朋友瞪大眼睛看了我半天，好像他成了哥伦布，我是那片新大陆似地。空气凝固了足足有几十秒，朋友才仰天长叹说：“你说我们是什么？”

“是什么？公仆呀！”我说：“这么些年了，怎么连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这还了得。怎么，是不是又在顾及改革的事情呢。改就改吧，社会的确也需要改革了。我们都是快要走过半个世纪的人了，受点损失算不得什么。要不然我们的下一代到时候怎么办。就按照现在的格式，我在想，就你我的下一代大学毕业了又能怎么样呢？”

“我不是舍不得什么，我只是觉得像我们这些人，严格意义上说就是职业革命家，就只能做公仆。要真是去做了主人，恐怕一天都活不下去。你说我们现在除了耍点嘴皮子，还有什么求生的技能呢？”朋友今天看来是开始给我说心里话了。

“那你说怎么办？不改了？让我们的下一代就在这样的氛围中去折磨人生？”我说：“社会其实就是这样，当年的董存瑞为了一个碉堡不是用手托起炸药包嘛，如果他要是知道现在的公仆是这般的糟蹋信念和理想，我想他就是在九泉之下也会感到后悔的。过去的人是用行动诠释人生，可今天的许多人却是用高调来伪装人生。我想这个道理你应该是知道的。”

“知道又能怎么样呢？”朋友发给我一支香烟：“我说你就别扯那么远了。说说这次改革要是真的我们被涉及进去，你打算怎么办呢？”

“能怎么办呢？当不了公仆就做主人吧。尽管当今的主人都是被政治用美好的话语恭维着，我想这样也好，至少心灵还能得到一些慰藉。要是我被改革掉了，我就在家门口弄个茶摊，卖茶水嘛。我想不管是公仆还是主人，甚或是别的什么东西，只要是生命体，恐怕都离不开水吧。你没听说，水是生命之源。”

“别扯淡了，我说的是正经的。你卖茶水能养活妻儿老小？就说现在，一个月两千元的薪水，孩子读大学，一年学费生活费就要拿去将近一半。留下的还有人情费，还要奉养老人，你说到我们跟前还有多少？”朋友看来真的是已经开始思考自己的今后了。说到这一点朋友还是比我要强，人家是未雨绸缪。尽管现在还是停留在在嘴巴了，但至少已经是思考了。不像我，想来遵循的就是车到山前必有路的活命哲学。

“怎么，害怕了？”我笑了：“不用害怕。看看我的身边，看看乡下的农民，他们一年的收入不也就一千块钱，甚或几百元，他们都能活命，我们为什么就不能生活呢。尽管我们是公仆，转变成主人需要适应。不过你要不要忘记，人的这种生命其实和山林的老虎豺狼没有什么区别，适应能力是不能小觑的。”

“你说的没错，只是我们做了这么多年的公仆，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老虎一样，早就退化成病猫了。要真的放归山林，说不定让野鹿都能踩死的。”看来朋友最近还真的思考很多。虽说讲的这些话和时代的政治格格不入，但是就我们这些个体而言，还真的不能说不是问题。不过是问题又能怎么样呢？

“那你说怎么办？”我只能这样问朋友了。

“怎么办？现在只能苦恼了。”朋友苦笑着摇摇头：“不过今后的公仆看起来也不好当了。你们看见网上再说，上级要求公仆不能在找三陪小姐玩了。而且今后升官也不全看票数了。不玩三陪小姐我们还能做到，因为毕竟我们这个层面的公仆权力和钞票有限，就是有那心，恐怕也没有那力气。只是最后这升官的准则看起来我们是彻底完蛋了。”

“怎么能这么说呢？”我说：“公仆不能玩三陪小姐，那我们这个社会里谁来玩呢？一个月只有二百五块钱的下岗职工去玩？还是整天为填饱肚皮奔波的农民去玩呢？再说了，这三陪小姐让我说也是为了生计。有饭吃，有衣穿，有钱花，谁会愿意和千万男人上床呢。至于你说的那个升官不能全看票数，那就是说不能全是民意。这也正常，要不然社会怎么会叫社会，政治怎么又能是政治呢。”

“公平呀，现在需要的就是公平。有了高考，不管怎么说，孩子学的好还有点希望。可现在要当公仆就没有这样的公平了。先是一比三，然后才是三比一。别看这头脚一颠倒，猫腻就出来了。没点背景，没有钞票，还有什么希望呢。”朋友的孩子大学毕业已经两年了，每次考试都入围，可最后发榜的时候总是名落孙山。现在孩子只好在一家超市做收银员，一个月挣钱八百。难怪朋友心里有气。

“世界哪有那么多的公平可言呢。”我说：“我们是公仆吧，按说公仆是给主人服务的，是主人的马仔。可现在的情况什么呢？现在是主人身处水深火热之中，公仆却是逍遥自在。看看那些被媒体揭露出来的事件，你说那桩不是我们公仆的杰作呢。药监局的局长参与造假药，最后被送上断头台的时候还大呼不服。还有那些动辄贪污受贿就是几千万，甚至上亿元的公仆们，你说他们心里到底是怎么给自己定位的呢。”

“这是不是就是公仆特色呢？”朋友又点燃一支香烟：“看来还是公仆好呀。去年广州出台了一个公仆条例，把不准包二奶列入其中，今天又说公仆不能和三陪小姐玩。看来公仆有时候也可怜。本来有权有势又有钞票，面对市场经，金钱确定一切的社会，正是发挥自由意志的最佳时候，可是被这样的条条框框限制住，心里还不能不窝火。”

“我说你小子今天这是怎么啦。我可是和你闲聊的。我们不说这些好不好呢？”我看再说下去，我的这点文字恐怕又会被网络上自动设定的机关无情的删除掉了。所以就想把话引到其他方面。

“我们还能说什么呢？”朋友显然不乐意。

“对了，你女儿有对象了吗？”我说：“孩子不小了，是该有个对象了。给孩子找个好小伙子，这也算是一桩人生大事，也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最后的任务了。”

“谈何容易呢？”朋友说：“找个公仆吧，现在要改革消减机构。找个商人吧，你没看看有钱人的德行。人家找的都是中国一姐，不光感官要好，心里也要满足呢。找下岗职工吧，怎么生活呢？”

“哈哈，照你这么说，咱闺女嫁不出去啦！”我说：“你小子也太悲观了。其实中国走了五千年，不一样是生命在延续嘛。时间不早了，该吃饭了。不管社会怎样，你我总是要吃饭的。这是生命的首要条件，其他都可以说是扯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