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都是晴天,心里却没有轻松下来。曾经以为可以将往事制成一尾风筝,索性连线也不要,一松手,风就带到温暖的云层上,用最纯净的阳光,将所有潮湿的情绪都慰烫妥帖。
可是,天气越温暖,心情越低沉。曾经的过往并没有如愿化作袅袅轻烟反而酝酿成重重乌云盖顶。走在阳光明媚的大街上,是从来没有的孤单。尽管天空湛蓝,白云轻柔,转到街角的阴影里,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远远的公园长椅上,总是不缺少相依相偎的身影。仿佛从公园建成那一天起,就一直铭刻在那里,与绿树环绕的美景相辅相成。每次凝望,总是一声叹息。
不禁忆起从前,站在校园那棵遮天蔽日的大树下心怀憧憬的自己。彼时还是一个无知少年,而那里就是屡屡做白日梦的休憩之地。再远一些的树荫下,总有身影粘在一起。记忆中最深刻的,是这样一副景象:一个男孩坐在石墩上,女孩站在他的面前,一辆脚踏车斜斜倚在旁边。男孩手臂环绕着女孩的纤腰,仰头凝视着女孩,两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却一句话也没有,然后男孩安静的将头埋在女孩胸口,有风吹过,千片万片的树叶就一起吟唱,那样的氛围,贪恋至今。
喜欢我的树,还因为前面的石阶下,就是空旷的操场。曾经日复一日的站在那里,目光和心情都随着远处操场中奔跑跳跃的那个身影一点点发亮。在安静的黑夜,埋首写给好友的信中,跳跃的都是如烈火般滚烫、如海水般忧伤的文字:瑛,你知道吗?我就站在那里,透过一扇破了的宣传栏,远远的看着他,他一身黄色球衣,鲜明的嵌在白色方框中,充满活力的跃动,在我的记忆里,短暂又永久。
是的,永久。那些少年情怀如今都已褪色,萎缩在记忆角落,定格成黑白的画面。几经岁月冲刷,失去热度的火苗却依然没有熄灭。微微的光轻轻颤动,提醒着日渐疲惫的心灵不要遗落爱情的纯净美好。
然而,如今有那么多人耻于言爱。有的人不爱,有的只是玩弄爱。
很庆幸,我没有,且拥有自己的信仰。这份信仰始终伴随左右,屡屡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所有虔诚的祈祷和物质的奉献不过是表象,纷繁复杂的宗教和艰深难懂的教义也都只是过程而已。耶稣说:“上帝就像爱。”上帝不是爱,上帝也仅仅是像爱罢了。爱就像阳光、风和无所不在的空气,如果不身处爱中,怎能感知爱?只有自己拥有爱的能力,爱才能够被一点点的领悟,哪怕阳光会失去温度,风会变得寒冷凛冽,空气会稀薄,但它们依然存在,这就够了。
我希望能在这样的探寻中求得庇护。日子就这样“风一样聚拢又云一样跑开,雪一样凝固又水一样流去”了。四季流转中,最爱的还是秋季。我不多的情感纠葛,无一例外开始于多事之秋,但过程和结局(无论是已经结束的或正在进行的)都毫无共同之处。尽管懂得享受安宁生活带来的乐趣,但爱不仅仅是安宁。它有时候就像一张粗糙的砂磨纸,在打磨出光润优美线条的同时,也留下焦灼忧伤的痕迹。
它令我患得患失,在无数的黑夜忧心忡忡,暗自神伤。它令我犹如少年般吐露出滚烫而清寒的文字,每一缕笔画上都凝结着刻骨而幼稚的相思。它同样令我黯然失语,愁肠百结,许久许久都无法在书桌前涂抹一个字。
是的,我沉默了那么久,像一尾突然畏寒的鱼儿,只肯在最难受的时候浮出水面轻轻造一个轻盈的水泡。在失语的状态中终于无声无息送走了这个最爱、最孤单的季节,也是某种意义上最后一个秋季,其中的含义只有自己才明白。
转眼到了冬季,南方多暖冬。然而今天,天终于真的冷下来,只不知道能持续多久。这个常年温暖舒展的城市,似乎也因为怕冷而紧紧的蜷缩着,街道上的车子突兀的拥挤起来,在清冷的空气中开始漫长无奈的等待。
为了赶早一点,天不亮就得上路。清晨,连风都是凝固的。呵着手发动车子,拐过前面一个弯,灰色的天空下,早已亮起一串串鲜红的尾灯,我也只得加快速度融入其中。人生走到现在,早已明白在既定的轨道上,有时候的确无法另辟蹊径。虽然前面的风景早已一览无遗,也不得不继续走下去。只是,心中依然存着希翼,希翼这个冬天能有一场真正的大雪,带给我惊喜。
冬季,是最不喜欢的季节。每到严冬,常常手脚冰凉,许久不能捂暖。一遇寒风,必然鼻梁阵阵酸痛,身上每一块肌肉,每一根神经都无端的绷紧,这种紧张会持续很久,宛如中了魔咒正在石化成雕像,直到温暖真正来临,才会得到解脱。只有雪是这个季节唯一盼望的邂逅。它柔弱又轻柔,似有若无,飘扬在空中,却拥有铺天盖地的能量。它看似羸弱无力,冷冷清清,却温柔的覆盖大地,带给人们一年一度的希望。它的外表美丽精致,总能引起人类心灵的共鸣,但这样的美丽如此短暂,只要一点温暖就消失无踪,宛若心里曾停驻的感动。它又是变化无常的,因此它的生命与自然永恒。
这一切难道不像爱吗?柔弱又坚强的爱,只要生命一天存在,就一天不会消逝的爱?
古希伯莱人的《圣经》说“求你将我放在心上如印记,带在你臂上如戳记。因为爱情如死之坚强。”
海子说“天空一无所有,为何给我安慰。”
虽然南方下一场大雪的机会微乎其微,我还是愿意经常仰望天空,期待一场雪,带给我安慰。
(05.12.15)
-全文完-
▷ 进入纵酒狂歌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