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那只狸花猫

野泉

在儿时的老家，除了人以外，必定有鸡有猪有狗，还有猫。

从小到大，家里养过许多只猫，每只猫都那么的可爱，而记忆最深刻的却是那只狸花猫，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喜欢它？

猫三狗四，是指猫的孕期为三个月，所以在猫的发情期过后，就要早早选定有母猫的人家，早早和这家主人预定好。那时家家都芦苇草屋，鼠害严重，定了往往也没用，抱到家才算。所以，要来个先下手为强才成。在它还没断奶的时候，我就把它抱回来了。

抱猫的前一天，母亲问猫的主人三婶什么时候可以抱小猫。三婶很为难，说只有三只小猫，可现在连你家已有八家谈过，最后不知怎么跟人家说呢。听到这话，母亲说，这样吧，他三婶，明天让二子到你家抱，别人问，你就说不知道，是小孩子偷的。

第二天早晨，我将一条洗干净的面口袋夹在腋下，来到三婶家，正好老猫不在，三婶指了指房间的床头下，又朝外指了指，意思是让我抱了快走。我在家就听哥哥说，抱猫要选，好猫才拿老鼠。他还教我，猫的好坏，拎小猫的耳朵就知道了。小猫若四条腿并在一起，身子躬着，就是拿老鼠的猫。否则，就是一只无用的猫。当然，我还要选我喜欢的花纹。我按照哥哥说的，将三只都拎耳朵试了，最后选择了一只头部非常圆，两只眼睛很大很闪亮，背毛非常漂亮的斑纹，像野生的狸一样的狸花猫。

我将小猫捧进面口袋里，一路跑着，生怕三婶家的人反悔，追来。回到家，又按照母亲说的围绕着桌子脚转三圈，然后将小猫从面口袋里捧出来，轻轻地放在地上。据说，这是一个不可或缺的仪式。这之后，这只猫就是我家的组成部分了，无论天灾荒年，这只猫对于这个家，不背不弃不离，直到老死，忠诚并且坚定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小猫乍离开妈妈，两眼生疏，开始两天整天“咪妈咪妈”地叫个不停。嗨，这一叫，一个个老鼠规矩多了，真是应了农村的那句老话：“小小的猫儿逼得鼠，小小的男人做得主”。当然，随着时代的进步，现在男女平等了，这句老话已成过去，很多人家已经是女人当家了做主的往往是女人。

为了喂好它，我每天放学到家就钓鱼，先是煮鱼汤像喂孩子样用勺子一勺一勺喂它，后是煮鱼用汤拌粥拌饭让它吃。这小东西还真好养呢，转眼间就壮壮的，肥肥的。

小猫白天睡觉，所以通常给人懒的印象，其实它是在养精蓄锐。等到晚上，油灯吹灭，家里人入睡了，一个个老鼠可能已经感到了猫的存在，动作轻微，十分小心地从山墙的鼠洞里钻出来，但就是这点轻微的声响，早就被警惕的小猫听到了！

“喵——！”这可能是猫向老鼠的宣战。叫过一声后，小猫神速地爬上房梁，居高临下，观察着老鼠的动静，选择最好的出击位置，肯定有只老鼠已经在劫难逃了。

那些老鼠听到猫的叫声，慌张地朝回跑。“呜——！”这是猫从梁上扑下咬住老鼠后发出的声音。老鼠被猫抓到后，结局有两种，一是当场被咬死，让老鼠滴血麻袋旁，二是把老鼠放在空旷的地方，小猫自己倒退三五尺，匍匐在地上看老鼠逃跑。当然，这是小猫逗老鼠玩的。老鼠逃跑的速度极快，小猫的智慧和敏捷却让其在自己的提前量范围内，它总能一个腾跃就把老鼠压在前爪下。这是小猫的生命里最为愉悦的游戏，老鼠累了，不逃了，小猫好像还有兴致，匍匐在远处注视着老鼠，好长时间过去了，老鼠还是不动，小猫这才慢慢走过去，用前爪拨动老鼠，看，老鼠已经死了。

老家养了几只鸡，鸡舍旁有个鼠洞，老鼠白天也出来偷鸡食吃，偷运鸡蛋。小猫可能是发觉了，它要将老鼠从这个家全部的消灭或赶走。它开始成天伏在鸡舍顶上我们还不理解，两眼滴溜溜地盯着鸡舍的巷内，赶它也不走，喂食不理。大概老鼠也有隔壁算，开始不出来，一点动静也没有。但在断了粮源水源后，那老鼠实在受不了了，还是要出来的。老鼠一旦出洞，小猫就立刻蹑手蹑脚地迎上去，突然，身子一跃，扑上前去，老鼠猝不及防，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小猫死死地抓住了。

现在想来，假如小猫不能死守，而是挂号应付，做做样子，或叫两声吓唬吓唬，家里的老鼠怎么会被赶尽杀绝呢？

大约是遗传的原因吧，在我们逗它几回爬墙之后，小猫在门前一蹿即能蹿上檐口，还它常常对屋檐处的叽叽喳喳的麻雀想入非非，看到麻雀在檐下，它就向上蹿。我后来看一些武打片，看到演员们飞檐走壁时，就会想起老家那只狸花猫，它可是不需要什么绳索背带，就能轻松飞檐走壁的。

老家平房草屋顶上经常有猫蹿来蹿去，不只是为了骚扰麻雀，还因为爱情。小猫两岁便“搞对象”了。有一黄猫，一黑猫，开始时在屋上跑来跑去，后来就活动于门前的鸡舍猪圈顶上。邻居们说两猫为野猫，以捕鸟、鼠为食。我喜欢逗猫，常以“黄黄”呼黄猫，即驻步回眸，以“小黑”呼黑猫，亦然。小猫与二猫初皆友好，后与黄猫疏远，而与黑猫打得火热，吾知二猫皆母。黄黄胖健，毛色鲜洁，吾疑其有家。黑猫瘦且小，毛色少光泽，尾巴细若粗绳。吾常以食招之，黄黄开始怕，后渐渐敢沿窗前树跃上我家窗台，而黑猫终不敢也。后来，黑猫的腹渐渐大了，邻人都议其已有孕，吾知是我家小猫使然，更怜之。谁知，黑猫忽不见了，我家的小猫也不见了。我们一家都出动找了几天，终无踪影。大约月余，哥哥在镇上的皮毛收购站见到了二猫的皮，才知遭歹毒之人之手。

“猫一命，人七命”这是一句谚语，是把猫的命和人的命放在一起比较，意思是告诉人们不能伤害猫。每当听说有人吃猫肉，或看见那些偷猫贩猫杀猫的人，我想起老家的那只狸花猫，我就恨起杀猫之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