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日子一
小时候,家里很穷,又因为父母年迈,还要养活一大家子人,根本没有时间教育我们,所有我们几姊妹算是相依为命。
解放牌球鞋
记得上一年级的时候,因为天冷,没有鞋穿,晚上从学校回来时,双脚冻得又红又肿。大姐看着心疼,把家里唯一一双算得上是商品的军用球鞋给了我。说是球鞋,其实与现在的概念有很大差别,不是休闲爬山用的那种,只是在劣质的橡胶形鞋底上用胶水粘上草绿的帆布.但那时对我家来说,已经好珍贵好珍贵了,那是父亲过年走亲戚做客时才穿的。当时觉得好暖和。我是暖和了,可父亲确没了做客用的鞋子。大姐与二姐看着我欢天喜地的样子,不忍心再要回去,两姐妹在一边嘀嘀咕咕了半天就睡了。而后,每天下午放学了,家门前小河边的柳林中,会出现两个娇小的身影,她们拿着棒槌在打树上的枯枝。姐姐们想把枯枝当材,弄到镇上去换钱,再给父亲买鞋子。
中考
日子在无忧无虑中走过,在哥姐的照顾下,丝毫没有“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其间,因为贪玩丢了书包,因为贪吃摘别人豌豆被抓等等需要哥姐善后的事情很多,已经不太记得了,唯一的印象就是哥姐的脾气都很好,一直到中考。
大姐在镇中教书的时候,我也在镇中读书。成绩还不错,又因为姐姐是老师的关系,在学校特调皮。依稀还记得,因为烧农家麦田里的草垛被全校通报批评过,因为偷老师试验地的白菜下酒喝被停课反省过等等,但总是劣行不改,以至于中考第一天中午,因为要钓鱼忘记了考试,结果迟到了整整半个小时。大姐的脸色很难看,但没有说我,我以为事情也就此结束了。考完最好一门功课,收拾行李准备回家的时候,大姐叫我去她的寝室,二姐也在。在她的寝室里,,我才知道钓鱼的事东窗事发了。那天晚上,大姐的寝室泥地上,留下了两个深深的窝,那是我的膝盖三小时坚持不懈的结果。
姐姐们是如此的严厉,印象很深。后面的日子,不知道是年龄的关系,还是那次的教训,反正慢慢懂事了,犯错的机会越来越少。
初恋
高中的时候,学校操场上有个很大的足球场,是兄弟学校中最大的,很多兄弟学校的学弟们都喜欢来我们学校踢足球。有踢足球的,就有看足球的啦啦队,通常的啦啦队都是些对足球热爱的学妹。
那时候的我,对足球的喜爱,就好比杨爱妮之对刘得华,在学校“野马队”中担任中锋。又因为散文与诗在市里面小有名气,很得小学妹们的崇拜。
一中的学妹中有个带眼镜很恬静的女孩,每次啦啦队中都有她,每次来她都是静静的看。高中三年,我踢了三年足球,她就看了三年足球,当了三年名不附实的啦啦队员。当然,这些都是后面才知道的,当时可是一无所知,只是经常看见,熟识了见面会打个招呼。
高中三年,是快乐的三年,也是奋斗的三年,很快就成了日记本中的过去。在不知不觉就过去的时光中,除了友谊及对老师们的感激外,没什么特别的感受。当一个素不相识的学妹将一纸散文交到我手上的时候,才知道带眼镜很恬静的女孩为何要做啦啦队。“……都说你会成为诗人,不给你泼冷水,只给你祝福。江水在流,岁月在走,你我就此分手?”结尾很浪漫的语句,让我的心中有一种情愫疯长。
大一的暑假,没考上大学无所事事的学妹小赖在我家里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日子,也让年迈的父母确实快乐了好长一段时间。随着相处的深入,市粮食局长的女儿与农民的儿子的爱情开始磕磕碰碰。大三的暑假,二姐买了两本书送我,一本是《红与黑》,一本是《人生》,在《人生》的结尾处写了一句话“当你要融入一个阶级的时候,要学会忘记曾经的阶级习惯。”
四年大学生活结束的时候,我与小赖的爱情也走到了尽头。小赖是个不错的女孩,我对她很满意,她也非常喜欢我,但两个人最终还是没法走到一起。用小赖的话来说是今生无缘。我反复反省后认为:二姐的话没错,我无法忘记自己是农民的儿子,我无法忘记自己的阶级习惯;用一部电影的名字来总结:初恋时我们不懂爱情。
三峡的业务
大学毕业后,在家乡小镇上作了中学语文老师,后面因为文章写的不错又借调到市电视台作了记者。两年的社会生活,工作还顺心,但曾经的恋人,如今却咫尺天涯,心里很不好受。为了逃避这种压抑而别扭的生活,我回了小镇,与哥一起开了个小化工厂。
记得应该是93年吧,三峡工程正好开始不久。因为家底太薄,去三峡寻找业务,每次都是步行,每天要走好几十里路。累了,就找个小旅店住,饿了,就啃一包快餐面。那时候,在宜昌宾馆住一宿普通房才12元钱,平常的小旅店就5元钱一晚。快餐面是宜达牌,宜昌本土生产的, 5毛钱一包。当时并不觉得有多辛苦,但记忆特深刻。
第一次送货,是5吨的防冻液。那时候三斗坪的交通还很差,山路很陡,坡度约有70多度,5吨的车拉3吨的东西还爬不动。为了节省运输成本,我们只好在包装桶里装母液,到了三斗坪,再找地方加水稀释。
送货的时候,哥坚持两兄弟不坐同一部车,并且后面只用一部车送货时,也不同意两兄弟坐一部车,要么我在三斗坪休息,要么他在三斗坪休息。当时很纳闷,03年开工厂,两家人一起去海边玩,哥让儿子龙升坐他的车,让侄子宇豪坐我的车,他才告诉我:如果有意外,必须留一个可以支撑家庭的人。
是啊,无论在哪种情况下,我们都是社会的个体,就算是人走了,责任依然还在!
父亲的丧事
父亲是一个很正直的人,在 我们乡下老家有很高的威望。大到婚丧嫁娶,小到家庭内的口舌之争,都会找到他调解,可惜老境不好。
92年的时候,父亲动过一次大手术,在医院呆了大半年。大半年的医疗费用,耗尽了我与哥姐们所有的积蓄,还借了不少外债。所幸身体恢复得很好,痊愈后甚至不再需要拐杖,和我们一起出门,我们有时候还赶不上他老人家。可惜,好境不长,93年春节刚过,又患了脑中风。
从小教我们好人有好报的父亲,并没有用他的经历证明这一点。从那时开始,我再也不相信这种乡村淳朴的人生观,尽管它在我心中已根深蒂固,甚至到现在还在潜意识的影响我。
卧病在床的父亲,年老的母亲,对于我们贫困的几姊妹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那时候,大姐的家庭条件最好,双职工教师,但姐夫的家里也有年迈的父母,还有未成家的弟弟妹妹三个。二姐由于要照顾我们家,结婚较晚,头一年刚成家,条件也不好。我与哥的工厂刚起步,何况还欠不少外债。
我照顾了父亲半年,父亲的病不好也不再恶化,就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中承受着身体上的折磨。6月的时候,天气开始炎热,父亲的身体及被褥上的气味越来越难闻。四姊妹都被折腾的异常憔悴,看着整日在无意识中叫喊的父亲,还有流泪的母亲,哥姐都不知道将过来的日子该怎么办?
93年,还没有安乐死的概念,乡亲邻里在言辞间都有意无意的谈到,70高龄的父亲有我们这样的儿女也应该瞑目了。可是哥姐都不愿意放弃。我想,不能因为将要离开的人付出所有,尽管他是我们的父亲,活着的人总要继续生活下去。为了哥姐,为了这个家,总有人需要出来承担。几天后,父亲辞世了。希望他在天国里不会有怨言,即使有,就让我来接受吧!
父亲走了,最悲痛的也是他最疼爱的老四!
二姐的婚姻
二姐的婚姻,是二婶撮合的。
当时,几姊妹都在忙自己的事情,又因为二姐是如此的能干,也没有谁会去怀疑姐夫的能力与人品。只隐约听说姐夫家是个大家族,姊妹9个,他是老五,家庭条件还不错。后来,为了自己的发展,只身来了广东。
在广东的十多年里,自己也有了自己的家。有时候回去看看,也只是作客,只是从字里行间体会到,二姐并不幸福。夫家并没有特别照顾没有能力又特别没有责任心的姐夫,家庭的担子就只好由要强的二姐挑了。后来有了孩子,二姐只好到广东来打工养家。
一个女人,要养活两个孩子,本就十分艰难了,何况还有个无所事事的男人。十多年里,二姐就用她微薄的工薪,省吃俭用地支撑着那个家。
有一段时间,我特别痛恨我的二婶。我觉得是当时二婶的不负责任,造就了二姐不幸福的婚姻。
所幸是外侄与外侄女已经长大,家境一日比一日好。可二姐却一日比一日憔悴。前几天打电话与大姐聊天,她告诉我,最近二姐她们又在吵架,或者会离婚吧!
不知道如何才能帮到二姐,心里很难受,却又无可奈何。第一次感受到,人生的际遇,其实不是事事时时都可以由自己掌控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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