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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雨如歌思故人(中)一刀也

发表于-2009年10月29日 早上8:06评论-1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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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本色是诗人

云卷云舒,花谢花开。耕读的日子如家乡的牛力湾溪水,缓缓向远方流去。

随着与戴师明光先生交往的深入,我越来越多拜读了他的诗作,并对其直面坎坷人生的精神而敬佩。灵犀一点通心牖,坦荡能消万古愁。面对逆境,人们的态度往往不同,有的悲观,有的达观;有的颓废,有的坦荡。明光先生显然是达观、坦荡者。 

春风杨柳,蓝天白云,生活是多么的美好;一腔热血,壮志未酬,他盼望有一个纵横驰骋的疆场。他“出山”在遂溪第一中学执教后,激情澎湃,诗情飞扬,这个时期,他放开手脚,饱含深情,写出了一首首新作。这些诗作,如一朵朵含露的花儿,在春天里尽情绽放,散发着芬芳。

他在信中给我抄录了到遂溪第一中学执教后写的第一首律诗《到遂溪第一中学》:“遂中新校喜能来,一览新图更快哉!叠叠楼台千树映,条条马路百花开……”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有一次,我拜访他,与他谈起了新诗的写作。他说:“过去我在广州读书时,写古体诗,也写过一些新诗。”

“呵呵,我以为您只写律诗呢!您抄几首过去写的新诗让我学习好吗?”我趁机向他提出了请求。

“时间久了,怕记不起来了”他略想了一下说:“我如记得再给你抄一、二首上。”

我从遂溪返乡后不久,便接到他的信,信上抄录有他过去写的一首新诗,诗题为《灵魂之歌》,我至今仍记得其中的诗句:“灵魂啊,请喝下这杯多灾多难的苦酒……”。这首诗是他在抗战时期于颠沛流离的生活中写的,抒发的是直面苦难、向往光明的情感。

他告诉我,建国前,他曾在广州、湛江(当时是租界,称广州湾,为法国殖民者统治)等多家报刊发表了不少诗文,上世纪四十年代中期,广州某大报鉴于当时通讯不便,难以与作者取得联系,便在本报刊出请柬,邀请一批重点作者召开茶话会,进行座谈交流,他名列其中(排在一位著名诗人名字后面),可惜他是事后才看到这则别具一格的请柬,未能赴会。他还说起四十年代写的一篇散文《赤坎素描》,该文发表在当地一家报纸上,可惜时过境迁,原文无从查找。

为出版诗词集《明光吟草》,他常于灯下抄录、整理诗作,寄送黄海章教授审定,并请黄教授为诗集的封面题签。我又一次拜访他时,他拿出一篇序言让我看,这篇序言正是雷州籍诗人、著名书画家莫各伯所作,莫在序言中写道“乡贤戴明光先生青年时期已有诗名。他最早的诗集于1949年行世,故其诗才在那一时期已为雷州半岛的同行所称道。1962年他由内蒙古返回家园,躬耕陇亩,时有吟唱。60年代末70年代初我于湛江一中毕业后曾回乡务农数年,那时即已闻其才名,至为仰慕。”我看了称这序言写得好。

他听了,若有所思说:“这序言的确写得好,但‘乡贤戴明光先生青年时期已有诗名’这句中的‘乡贤’两字我要求去掉,但莫各伯同志不同意,他说这是实事求是,要保留才行,我也只好如此了。”

他是从雷州走出来的一位诗人,故乡的红土地,产生了他的诗魂;碧波中晃动的帆影,寄托着他的愿望;而淳厚质朴的乡情,父老乡亲的期望,孕育了他的憧憬。阅读戴师明光先生的诗稿,可看到,他一生踏雪履霜,苦苦追求,坚持诗词创作,从不间断。

王子云先生所作的《敬贺〈明光吟草〉出版》一诗,是对明光先生数十年人生和诗歌艺术成就的高度评价:“石压笋斜出,崖悬花倒开。《吟草》见奇志,国风育雅才。”

有道是:生命中的沧海月明,是一种本真的人生境界。读着他的一首首作品,我们可分明触摸到他那颗火热对祖国、对人民的赤子之心。他在数十年的得失荣枯和万千里路的坎坷人生中,始终保持着一个诗人的真诚本色。 

6

山高水长互知心

1983年9月底的一天下午,符琳急匆匆从其所居的村子来到我家,递给我一封信,我接过一看,是高中同学周致华从湖南九嶷山寄来的。周高中毕业后,参了军,随部队驻扎中越边境,二年后退伍返乡。我曾到纪家镇与他见了一面,相互谈了今后的打算。想不到,他不久前已到了湖南九嶷山学院,在中文系就读。 

那个年代,我们作为被“文革”耽误了的年青一代,求学成了我们最迫切的愿望。周致华在来信中,详细说明了入学的情况,他说,只要你有求学的欲望,有一定的文化基础,入校后能修完学业,前途是光明的。他的来信无疑点燃了我与符琳求学之火。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当下我俩一合计,立即决定,择日前往。在父母亲的支持下,我草草收拾了一下行李,并骑自行车到纪家公社办公室开了求学证明,几天后与符琳结伴,踏上求学的路程。

这是国庆节前的一天,我与符琳从河头坐车到了遂溪火车站,下午四时从该站坐上了北去的列车。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也是第一次坐火车,从车窗看着一路的风景,一切在我眼里都感到是那么的新鲜。第二天,是国庆节,车厢里播送着令人心旷神怡的轻音乐,让人感到生活是多么的美好。当天傍晚,我俩在广西全州下了火车,之后又经历了一天的颠簸,才抵达湖南宁远县九嶷山。

九嶷山峰耸翠,巍峨壮丽,溶洞密布,绿水常流,自然风光十分秀丽。舜源峰下,在一座废墟的破庙,这就是舜庙。庙后有舜陵。《史记?五帝本纪》:“舜南巡崩于苍梧之野,葬于江南九嶷。”舜帝,号有虞氏,故称虞舜。死后,禅位于禹。著名的教育家、农林科学家乐天宇教授于此创办了中国第一所民办“抗大”式大学——九嶷山学院。

乐天宇(1901—1984),湖南宁远人。1920年入国立北平农业大学。曾任延安自然科学院农科主任,北方大学和华北大学农学院院长等职。建国后历任北京农业大学校长、中华全国自然科学专门学会联合会常务委员、中国林学会副理事长,中国林业科学研究院一级研究员。曾参与开发南泥湾的具体规划工作,华南热带作物的开发研究工作。在学术方面,造诣颇深,著有《陕西宁盆地植物志》、《植物生态型学》、《植物生态学》、《杨树选种学》和《小气候》等,对我国农业教育和科学事业做出了重要贡献。

当时,他已80高龄了,应该呆在北京享清福才是,但他关注中国的四化建设,他深感象我们这样一个发展中国家搞现代化建设需要大批人才。当他得知许多适学青年由于贫困不能进大学深造,便萌发了在山区办一所大学的构想。在中央首长肖克、李维汉、王首道等同志的支持、帮助下,乐天宇于1980年来到了湖南宁远县舜源峰下,在一座废墟的破庙上,挂上了“九嶷山学院”的牌子。1981年春正式开学。

当日下午,我和符琳在木板搭建而成的破庙二楼面谒了乐天宇教授,向他递上求学证明书。他了解我俩的情况后,在我俩的求学证明书上写下了批准入学的意见,我俩随即找到校务处,顺利办理了入学手续,进入中文系就读,开始了盼望以久的学习生活。

几天后,我给戴师明光先生写了一封信,告知我在湘南求学的情况,他很快就给我回了信,他为我开始新的学习生活而高兴。他鼓励我珍惜机遇,刻苦学习,学有所成,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人生之路、光明之路。

当时学院条件非常艰苦,师生住茅屋破庙,吃蔬菜粗饭,带小凳在露天坪或厂棚上课,但大家如饥似渴,发奋勤读,乐在其中。我常给戴师明光先生写信,介绍我的学习情况和九嶷山的风物,他在回信中都表现出对九嶷山极大的兴趣。第三年,学院在永州市(今湖南零陵)设立分校,我所在的班级全部迁往那里上课。唐代文学家、哲学家和政治家,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柳宗元革新失败,被贬永州,于此写下了著名的《永州八记》。戴师得知我到了永州后,来信问我可提供一些关于介绍永州的资料。我正好在书店看到有《永州之野》一书出售,于是便购买了两本,一本寄给他,一本自留。该书介绍了永州的历史文化、民俗风物、名胜古迹。他接到该书后,十分欢喜,称是本难得的好书。

他的老师、已故的中国古典文学研究专家、原中山大学中文系黄海章教授当年由湖南岳麓书社出版了个人专著《中国文学批评简史》,他苦寻多时而不得。他来信问我能不能代他向岳麓书社打听一下,是否还有此书。我接信后,很快与该书社取得联系,通过邮购得到此书。之后,我把此书挂号寄到了他手中。

我们中文系几位志同道合的同学商定编印一份诗歌刊物,供大家学习、交流。经请示学校领导同意,我们便利用学习之余开始办刊工作。这份油印刊物取名《三分石》。三分石是湘南九嶷山最高峰,当地人曾歌:“三分石耸楚天极,大气磅礴驱舞龙,南接三千罗浮秀,北压七二衡山雄……”,言极三分石之壮美。班中一盛姓女同学热情参与了《三分石》的组稿工作。她常与我交流诗歌写作。一日,她拿来一摞诗稿,要我提个意见。我一看,她写的是古体诗,有一百多首。我说古体诗我没入门,但我有位古体诗写作很有成就的老师,可求他给你指点迷津。她选抄了10多首,要我代她寄去。戴师接到我寄上的诗稿后,细心作了批改后寄回,这位女同学为我有位好老师而称慕不已。

1986年,我与乡友符琳、符马活加入县文联文学协会,戴师明光闻悉后,欣喜挥笔,寄来赠诗《李日兴符琳同学加入县文学协会喜赋》,诗云:

十载探求立志诚,诗文领域共长征。

未名湖上开新境,冷水滩边作雅声。

万里家乡萦远梦,千重山水寄深情。

县中拔萃欣如愿,尚望前方锦绣程。

诗中的“未名湖”,指的是我与乡友符琳组织未名文学社和编印的社刊《未名湖》。冷水滩,原湖南省冷水滩市,现为永州市冷水滩区,为九嶷山学院分院所在地。“拔萃“,指我与乡友符琳加入县文联文学协会。

在九嶷山舜源峰下,我手捧戴师这份诗稿,看了一遍又一遍,心里感到热乎乎的。可惜这份珍藏多年的诗稿在后来的浪迹中,不慎丢失了。多年后,我出了个人诗歌集子《坡上青青草》,特意把此诗和《读李日兴同学来函赋以寄赠》一诗收入其中,谨以表示对戴师明光先生的深切缅怀。

7

聚会海隅包金村

1986年春节后的一天,我和同学符琳、周致华同行,到纪家镇包金村去。戴师明光先生回乡过春节,我们约定在包金村会面。

初春的天气有点寒冷,我与符琳各自骑着自行车,到纪家镇与周致华会合后,一起出了纪家镇区,沿着红土乡道向包金村而去。正是正月,路上不时可看到三三两两骑着单车或摩托车走亲探戚的行人。阵阵冷风挡不住节日的浓浓喜气。

包金村位于纪家镇西南面,距离纪家镇10多公里,是革命老区,建国前为遂溪县管辖。该村前临烟波浩渺的北部湾,村后绿树葱笼,亚热带风光独好。村民世代半耕半渔,勤苦劳作。村上设有圩市,出售海产品和农产品,周边村民也常到此趁圩,曾热闹一时。戴师明光先生在《故里行四咏》中,其中一首诗题为《村容》,记述村里的可喜变化:

梓里蓬门半已销,砖墙瓦顶压茅尞。

还看市集村间现,畜肉鱼虾任意挑。

戴师明光先生的童年、少年时代是在这里度过。他家世代务农,家境窘迫,生活十分拮据,但他自小天资聪慧,深得父母亲的疼爱。他七、八岁时,母亲便教他读《三字经》(其母亲不识字但会背《三字经》)。生活在贫穷但温暖的家庭,他的童年、少年生活是快乐的。

他17岁考上本区县立小学五年级后,才离开家乡。次年,他考上省立雷州师范初中部。升学后,父母节衣缩食,并卖田借债,维持其至初中毕业。读高中后,得一同宗长辈长期资助,直到读中山大学期间,仍要双亲汇款接济。

上午近10时,我们到达了包金村。他家有一座砖墙瓦顶几大间的老屋,为他弟弟一家所住居。他1962年自内蒙南归后,即在老屋居住,从事劳作,前后有17年。他这次从遂溪回家过春节就在这老屋与弟弟一家居住。他当时正躺在床上,一见到我们到来,便立即起身招呼:“呵呵,你们来了!”

我们三人上前向他问好时,他弟弟在一旁对我们说:“他在边听着电台,边等候你们呢!”我这时才注意到,床角放着一台半导体收音机。

他说:“广播电台的节目内容很丰富哩!有新闻、音乐收听。天气冷,我一早在被窝里收听。”

我说:“我平时也喜欢听广播电台的节目。”当时,农村经济还很落后,农家还鲜有收视机,听广播电台是人们常以为乐的事。

寒暄过后,他递我一叠诗稿,让我看看。我展开一看,全是他的诗作,他用钢笔工工整整抄写在稿纸上,其中有律诗《塞上十年归》,此诗情真意切,感人肺腑,我看了为之慨叹不已。

他这叠诗稿中,有一组是写家乡风貌的,如《庄家春晚》、《新夏晚步》、《菜园雨后》、《雨后清晨》等,清新自然,意境淡远,语言具有极强的艺术表现力。他的老师、已故的中国古典学研究专家、原中山大学中文系黄海章教授后来点评这组诗时,给予“有王(王维)韦(韦应物)风味”的评价。

当时,他有一位老朋友叫文先生来访,看到我们相谈甚欢,十分高兴,忍不住夸起了戴师的诗才,又介绍起戴师早年的有关情况。他说:“明光考大学时,是我送他去呢!”

我们一听,更加来兴趣了,争着问当时的事情。文先生也乐于一五一十地说起当年的情况。

当年,粤西的高考考场设在高州,那位同宗长辈看他成绩优异,交待这位朋友从湛江赶来包金,送他去参加高考。文先生骑着自行车,一刻也不停歇,赶到包金时已是傍晚,此时,还是一位英俊小青年的明光刚从外面回来,看到院子里停放着一辆自行车,便问在一旁的大妹梅琼:“谁的车子?”

“哥,有人来找你呢!他正在屋里等你。”大妹梅琼回答。

进入屋里,他看到来人由家人陪着,在焦急地等着他。这来人就是文先生。文先生说:“送你去考大学,你现在就跟我走吧!”

他看到天色已晚了,便不假思索地说:“明天再走吧!”

文先生说:“不行,时间紧,再晚就赶不上高考了。现在就走。”

他一听,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赶紧带上几件旧衣服和一件旧毛毯,与家人依依作别后,坐上文先生的自行车后架,披着夜色匆忙离家而去。

夜半时分,他随文先生到了城月,由于走了几十里路,又渴又累,文先生便带他到一家客棧住宿,明天再赶路。文先生办好了住宿手续后,叫掌柜的把小明光的行李搬到客房去。

“咦,什么行李,一股怪味?”掌柜不大情愿地搬起行李,皱着眉头说。

怪味是那件旧毛毯散发出的,明光记得,当时由于农村生活条件的艰苦,很久没有洗过了。文先生忙向掌柜介绍说:“这是赶考的学生呢!”

“就这模样还考大学?哼!”那掌柜露出鄙夷的神色。

文先生一听,乐了,笑了:“就是这模样才能考大学呢!”

文先生说的不错,就是此次赴考,小明光不负众望,由一个农村苦学生得到金榜题名,成为中山大学文学士。

小明光赶考夜宿城月之事,我后来曾在一篇散文里作了记述。有一次,我路过遂溪探望他时,他还问起我,文中这个细节是在哪里听到。我告知他后,他说:“呵呵,过去这么久了,你还记着呢!”

文先生早年参加革命,打过游击,是个老干部,“文革”时挨过批斗,进过牛棚,吃了不少苦。他对明光先生过去的事记忆犹新。他与明光先生毕竟是老朋友,说起过去有趣的事来更显无拘无束。老屋里不时传出了一串串笑声,更为乡村增添了新春的喜气。

这一天,在这偏僻的海隅,在这农家老屋里,师生相聚后,尽欢而后散。

8

欣然作诗寄五和

1987年6月,我于湖南九嶷山学院中文系毕业,离开了九嶷山,南回雷州,在湛江奋勇华侨中学任教。一年后,离开教坛,到了佛山高明县棉纺织厂办公室工作。1989年9月,我辗转新会国营五和农场,在该农场办公室工作。

五和农场位于新会圭峰山风景区西南面,面积三平方公里,常住人口1000多人,境内有气势雄伟、林木青葱的山峰,因傍依大泽镇五和村而得名。建国后建场(前身是私人农庄),当时以农、林、畜、渔生产为主,“文革”时期一度改为新会县五七干校五和农场分校,几百名干部集中于此劳动学习。1958年7月,周恩来总理来新会视察工作,曾到过五和农场。改革开放初期,该农场在改革开放的精神鼓舞下,奋发进取,勇于开拓,各项工作全面发展,引起了省内外的关注。全国农场工作会议曾在此举行,与会代表聚集于此参观学习、交流工作经验。我到该场参加工作后不久,曾写了一首新诗《到新会五和农场》,发表在《江门日报》上,农场党总支书记、场长黄北雁看了后,直夸了我一番。他十分注重思想政治宣传工作,在后来的工作中,他给了我极大的信任和支持。

我在农场办公室工作,并兼任团总支、工会相关工作。工作安定下来后,我把个人的近况写信告诉了戴师明光先生,他在复信中,对我新工作表示认同,勉励我在新的工作岗位上,奋发进取,做出新成绩。我在农场工作的第三年,被任为办公室副主任,一年后任主任。是年我29岁。戴师为我的进步感到欣慰。这个时期,我曾多次在《新会报》、《江门日报》、《江门侨报》、《江门文艺》、《南方农村报》、《羊城晚报》等报刊发表新闻、随笔作品。有一次,我的随笔《画题拾趣》、《名家写作拾趣》两文在《新会报》刊发后,我寄了一份样报给戴师,他回信说,看了我发表在报上的作品,感到很高兴,他还要求就读初中的昆儿(戴师的令郎)把稿子剪下,贴在笔记本上学习。

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的一天,我回乡探家后,绕道遂溪探望戴师明光先生。在他的家里,师生相见,十分欣喜,总有说不完的话,那时的谈话内容大多是文学创作,间或谈到工作生活情况。中午,师母做好饭催着开吃了,他似乎没听到。师母急得在一旁冲他说:“已经是中午了,兴哥也饿了,快一起吃饭吧!吃完饭再聊。”他这才不得不中止话题。

他对我说:“你如有空,就住上一晚,我们好好聊聊。”其实,我何曾不是这样想呢!午饭后,我提着相机,同他到门外合影,他唤来小女,帮忙按下相机快门。下午,我向他和师母告辞后,到湛江坐大巴回新会。几天后,我把相片冲洗好给他寄上。他来信说相片照得不错。这张相片我珍存数年后,因住舍潮湿弄坏了。憾哉!

农场在建国初期自办有一家酒厂,叫五和酒厂,主产米酒,几十年来在当地有一定的知名度,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酒类市场竞争日益激烈,该厂产品销售受阻,酒厂负责人为打开产品销售局面,拟对产品包装进行改进,并加强宣传。我为此写信给向戴师,请他就此事赐诗。数天后,他按照我寄上的相关资料,写了《五和酒厂赞》和《“五和醇”好》两首冠头体诗寄上。

此外,他还写了《五和农场之歌二首》。“五和场地泛崇光,辉映圭峰耀一方。并举农工兴五业,丰收物品实千仓。”、“长街列锦群芳丽,高厦如林百业昌。满好新城将崛起,笙歌遍地彩旗扬。”全诗句丽词工,意气昂扬,让人振奋。这两首诗均收入他于2006年由中华诗词出版社出版的诗词集《明光吟草(续集)》里。

9

文稿复得倍欣然

1985年的一天,我在湖南九嶷山接到戴师明光先生寄赠的诗词集《明光吟草》,该诗集为内部印行,由莫各伯先生设计封面,封面图是一丛菊花,透露着一种素雅、坚贞、清秀的韵味。我如获至宝,灯下夜读,那一首首诗篇,拨动着我的心弦。特别是黄海章教授为诗集所作的序言和评点诗作的文字,让我进一步了解他与黄教授之间的师生情谊。

黄海章教授,字挽波,又名黄叶,广东梅县人。近代著名爱国诗人黄遵宪的后人,中国古典文学著名学者,尤精于《文心雕龙》研究,有《中国文学批评论文集》、《中国文学批评简史》、《明末广东抗清诗人评传》、《黄叶楼诗》等著作。黄海章博闻强记,到了晚年,一般诗文仍几乎可以过目成诵,上课时,从先秦到近代的各种重要文献依然能随口背出,几无漏误,人称为“活字典”。 他是明光就读中山大学中文系时的恩师。明光作诗常请他教正。1949年,他为明光印行的诗集作序,对明光勉励有加。即便阔别30年后,他们仍保持联系,乃至关系进一步加深。

离开九嶷山走上工作岗位后,这本诗集我一直带在身边,闲暇时便取出研读,并萌生了写一篇记述他们师生情谊的想法。黄海章教授不幸逝世后,我更觉得应尽快动笔。1994年,一个万籁俱寂之夜,我在灯下写出了《悠悠师弟情——戴明光和他的恩师黄海章》一稿,几天后,我把文稿抄正,寄给了戴师,请他审阅。戴师对此稿作了认真、细心的修正,并寄回给我。当时,遂溪文联办有文学刊物《天河》,我征得戴师同意后,便把此稿投给该刊物。不想投出后石沉大海。之后因为忙于工作,我便把此稿撂置起来,打算以后再加以充实。

几年后的一天,原湛江日报文艺部编辑千锤先生到遂溪走访戴师,说拟写一篇戴师与黄海章教授之间师生情谊的文章,请戴师提供相关的资料。顺便一说:1964年,千锤先生还是一个小青年时,他偶然读了戴师的诗集,看到诗集是黄海章教授作的序,甚为钦佩,曾上广州拜访黄教授,并告知了明光先生的遭遇, 黄教授听后嗟叹良久。戴师告诉千锤先生,关于这方面的事情,已有学生写成文字。千锤先生听后,即请戴师与我联系,帮其找到这篇稿子。我接到戴师的来信后,翻箱倒柜找了一番,惜未能找到。

这里对千锤先生介绍一下:其本名黄华德,遂溪人,早年失父丧母,靠走村过巷给人家照相、洗相片过生活。靠着自己的努力,当上了教师,后来又调到了湛江,并在写作上取得了成绩。他的诗歌,不少篇章写得意境空灵,感情真挚,诗句优美。曾在湛江开个人诗歌朗诵演唱会,轰动一时。有诗集问世。早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我在遂溪戴师家里,就听到戴师提起他的名字。他与戴师多有交往。那时他写了一首诗歌,送来请戴师指教。这首诗歌叫《春燕情思》,后来发表在《湛江日报》上。惜乎他因病早逝多年,愿他安息!

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期,我谢绝单位领导的挽留,办了个停薪留职手续,毅然“下海”。先是在江门一家文化公司任编辑工作,一年后返回老家雷州,在河头镇办起了酱油厂。这酱油厂是个小厂,本是个短、平、快的项目,创业伊始,信心十足。但开办一年多后,由于技术、资金等诸多因素的制约,困难重重,步履维艰。一日晚上,我从厂里回家后,闲来无事,便翻看存放在老家柜里的旧资料,不意发现那篇《悠悠师弟情——戴明光和他的恩师黄海章》旧稿就夹藏在这叠资料里。文稿是用钢笔字写的,有的字迹已有点迷糊,但还能看得清楚。文稿上留有戴师修改的手迹。我大喜过望,情涌难抑。第二天晚上,我伏案抄正后,投寄给了《雷州报》。

半月后,我收到了雷州市雷州报社寄来的信,打开一看,是一张几天前出版的《雷州报》,《悠悠师弟情——戴明光和他的恩师黄海章》(上)赫然入目,因该报是四开小报,半月一期,版面较紧,编辑把此稿分为上、下两部分,分期刊出。此文后来收入戴师的诗词集《明光吟草(续集)》。收入该书时,增写了最后一段,并以”悠悠师弟情,切切感人心。谨记传于后,表余方寸心”一绝句作结。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本文在《雷州报》刊出不久,我便进入了该报社工作,成了一名记者、编辑,开始了我的新闻工作生涯。

2006年,戴师出版《明光吟草(续集)》,诗集编印前,戴师给我来信并附上其抄正的《悠悠师弟情》一文,问我可否同意此文作为附录收入诗集,如此区区小事,戴师竟不耻下问,其修养风范,让人肃然起敬。

我还就戴师的诗作《哀三雷》写了一则诗话,题为《南天翘首情何极》,寄给了《南方农村报》。这首诗是戴师于1943年2月所作。当年,日寇正蹂躏着南粤大地,故乡雷州半岛也已被日寇占据。当时,他正在粤北读大学,听到家乡沦陷的消息,即写成此诗。字里行间,忧国怀乡之情溢于言表。此诗话刊发后,我给戴师寄上了一份样报,他复信说看到样报很高兴,还给我抄来了他的几首诗稿。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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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素依清颜点评:

文章继续深入介绍与戴师明先生交往的点滴,在特定的年代,与文学结缘的戴老师以诗歌表达其赤子之心,诗歌与他的生命息息相关。作者以平实的笔触,表达内心深深的缅怀之情。推荐共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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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埖飛-评论

拜读并问候!at:2009年10月29日 中午12: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