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植后才一年的柚子树开花结果了，让种植者岳父很惊喜。他尝到了劳动者的快乐，更享受着栽树的欣慰。

五年前，退休在家十多年的岳父，在街上逛游市场时，看见有外地良种柚子树卖，便遴选了六棵像样的带回家，拿着小锄头与小水桶，慢步走到比我们二楼还高的屋后空地上种植。

屋后原来就野生着一棵象碗口粗的枣树。每到秋天，就有一群顽皮的少年儿童悄悄潜入枣树下，垂涎三尺地望着像拇指头大小的半红半白的枣子发呆。他们很为难，因为想跑上树摘，微红的树丫上长满了让人毛骨悚然的刺，不敢亲近；想用扔石头来打落枣子，可既怕伤人，又怕树老板发现了，还有就是枣子掉到阴沟里，能捡到的枣子几乎没有，那是白忙乎了。无论怎么样，他们是要吃到枣子才肯罢休的。仗着他们人手多，便掰断了枣树边的小杂树，做成树钩。他们把长着果子的枣树丫钩下来，有的吊着桠枝，有的喜悦地摘取枣子。这样，他们把荷包整得鼓鼓的，就满意而归。凡是能够摘到枣子的桠枝几天下来就只剩下象霜打过的叶子。我们只看见长着枣子，却很少吃到，大概就是想尽量让枣子成熟，吃起来甜而不涩不酸，而且水分足，软而不硬。可那些小孩子不答应，他们的行动总是那么超前。这样，我们每年只看见长果子，却没有吃过果子，说实话，心里还真有些不服气。

岳父说，真正考虑与担忧的还远远不是吃果子的问题。有一次，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被钩下后突然滑掉的树丫弹倒在地，要不是他手忙脚乱中抓到了一根象小指粗的牵在树上的何首乌老藤，就当场掉进了两丈高的沟里，后果不堪设想。那小男孩哭着鼻子，让老岳父发现后，其余的小孩早吓跑了。岳父站在屋顶上看着他，没有责备他，只是冒出了一身冷汗。岳父和蔼地问他伤着身子没有，小男孩很狼狈地爬起来，强迫自己逃了。我问岳父，为什么对那小男孩还那么客气，一点也不生气。他回答说，我们都是从童年过来的，都顽皮过，偷摘果子是常有的游戏，不是为着饱口福，主要还是在寻求一种乐趣。吃几个果子没有什么，只要不出事，我们就免灾了。

这次教训让岳父深深地汲取。他一直想办法，解除这个安全隐患。他想砍掉枣树，觉得长这么大了，太可惜，不砍掉，又怕再次出事。他最后还是想出了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他买回六棵柚子树苗就是为安全着想。

老人原来有七个子女，二十多年前，自己小女只有两岁的大女病逝，还剩有六个孩子。他要给每个子女栽一棵树，以示尽老人绵薄之力。他对着每间房子正中的后面空地，各植一棵。这样就在屋后排成了队，象卫兵为我们站岗放哨。他锄掉了杂草野藤，砍掉了杂树，只留下枣树，在空地里精心地种上了六棵柚子苗，还上了充足的肥料。

当时，柑橘都成活了，长势良好。岳父一有空，就上楼看它们。长了野草，他就到地里扯掉；有了何首乌藤缠着柚子，影响柚子苗的成长，他也及时拔掉藤子。第二年，我的屋后那棵不到米高的柚子树挂果了，我们没有发现它开花，就结果，大家都喜出望外。等到两个小柚子长到兵乓球大小时，岳父怕顽皮的男孩坏事，便找一根肥料口袋，慢慢地包在嫩果子的边缘，不让他人看见。其余的柚子树正常地拔高，叶子象手掌那么大，枝繁叶茂，几年下来，不知不觉柚子树变得霸气了，居然把老气横秋的枣树给遮住大半，枣树也怄气地很少结果了。那帮小孩子也无心再来光顾曾经给他们带来快乐的那根枣树了。屋后的秋天变宁静了。当然，岳父也省心得多了。

大前年，老二的屋后那棵柚子树突然干枯了，岳父心里难受地走拢仔细察看，没有发现虫子作祟，土壤还是那么肥沃与湿润，他大惑不解。不久，得知他的老二在珠海患食道癌晚期，不到一个月就匆匆地走了。从老二外出后五年来，再没有回过老家，只是骨灰回来了。让老人很伤心。他抱着盒子，痛哭流涕。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老人泪流满面。他还说，那棵柚子怎么那样通人性，真是奇了。

再说我屋后那棵早结果的柚子，到了深秋时，两个不算大的柚子黄了。老人摘回放在家里的桌面上，总是舍不得剥皮。他看着柚子，有一种异样的目光。

去年，老人患了高血压，身体明显大不如前几年那么硬朗，不敢爬梯上楼，欣赏那五棵柚子树，更不能到柚子林里扯草断藤了。他说，这人老了，一年不如一年，一天不如一天。以后的任务就落到我的头上了。今年春天，老人离开了我们，我选了个周末，给柚子园进行了彻底的清理，累得汗流浃背，精疲力竭。

每次我爬到屋顶，不由自主地看着郁郁葱葱的柚子树，我都会浮想联翩，仿佛慈祥的岳父就在我身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