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李清照《醉花阴》
绵绵无声的雨,下了整整一夜。天幕还没有完全拉开,我已早早地挤上了熙熙的客车——一个朋友的母亲去世了,得赶上七点半去参加追悼会。
车子在宽敞的马路上飞驰,车内的人有的埋着头,仿佛还没从睡梦中醒来,静静的回味昨夜梦里一个个动人抑或疚心的场面;有的人不时的看看时间,匆忙溢满脸颊,或许正在忙着赶向下一个生命的站台;收音机里传来电台节目主持人清脆的声音:“今天是九九重阳节,民间有登高习俗,又有吃“糕”的习惯,寓意“节节高升”之意……”听着收音机里的介绍,我晕然欲睡的脑子清醒了许多,望着车窗外沥沥的细雨,以及悄然而下的片片秋叶,“佳节又重阳”,一种莫名的情愫在心底油然升腾。
佳节又重阳,有的人却没能等到这一天,去登高临远,比如我今晨要去悼念的这位老人,或许去年这个季节的某一天,她还怀着满心的希冀,怀想着在今晨,手牵着顽皮的孙儿孙女,一临高地,极目远眺,讲述着一个关于她的故事,回想着一段段对于孙字辈来说已是传奇一样的人生。可这希望,对于她来说,还就真成了一种梦想,也许在某一个瞬间,她在幸福的寄望着这种梦想,但梦想终究未能变成现实,这不竟让人慨叹起生命的短暂与无赖。但转念想来,人与车窗外那飘然而下的落叶本就无异,生有生的精采,死有死的尽然,一切逃脱不了自然的法则。只是,我们与那些没有生命,准确的说是没有魂灵的生灵而言,我们的精神是不灭,可以得以延续,代代相传,最终,成为人类文明史上一个动人的故事,或是其进程中一块不可或缺的基石。这也许印证了“物质不灭定律”,让我们有更多的理由坦然面对生死,因为在某一个层面上说,生是为了死的坦然,而死去是得到了永生。当然,贪生怕死者和生不如死者不在此列。
佳节又重阳,时日无情的进入了深秋,雨把这个清晨装扮得更加凄婉。人常说秋来生愁,何况是这样一个阴雨连连的秋晨!望望车窗外,真想找点愁闷的感觉衬托一下这样下种景象,可我的心却怎么也愁不起来。正在酝酿情绪之际,手机信息声已嘀嘀响起,远方亲人“佳节”的祝福已过万水越千山,来到我的眼前。不由想起大诗人王维“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的诗句来。也许今晨,我那远方的兄弟,没有诗人的激情抑或忙于生计,没能登高临远,但他在这样一个日子里,能想起远方的我,能有那片言只语的祝福,这足以胜过墨客骚人们的万千豪情。
佳节又重阳,我在从一个起点奔向另一个起点,抑或可以说是从一个终点奔向另一个终点。生命之须臾,岁月之苍桑,血浓于水的亲情,缠绵悱恻的爱情,坦荡如风的友情,以及权力、地位、物欲……等等等等。也许,有许多我们值得停留,值得回味,甚至值得迷恋的东西,但人生弹指一挥间,太过的迷恋,往往到最后迷失了前进的动力,最终,因为一棵大树失去一整片森林。有时候,我为自己的这种过于理智而感到自责,正如有人所说,其实这种理智得过分的冷静是一种残忍。但是,流光本就是一把残忍的刀,它在时时刻刻割据着我们短暂得可以在浩瀚历史长河中忽略的生命,如果一味的迷恋旅途的美景,当真会遗失很多,会错过很多,尽管,我们本身并不能在历史的长河中激起太大的浪花,但是我们必须前行,因为,没有雨滴就没有汪洋,没有我们每个独立个体的渺小,就没有人类以及人类文明的伟大。
佳节又重阳,窗外的雨,以及那无声无息的落叶,恰如其分地把这样一个季节渲染出别样的情愫,在这样一个深秋的早晨里,如果想尽享秋日的悲伤,绝对有千万种理由,可以烘托出万千种感伤的心境。然而,我却来不及去理会那太多的情愫,60年国庆的喜悦还在眼前一遍遍回放,5.12大地震的震惊与激励,同样需要我们用心去体味生命的长度与广度,还有我那嗷嗷待哺孩儿,以及年近古稀的双亲,都不得让我迈着匆匆的步伐,走向新的黎明,新的起点,抑或是下一个终点。很多时候觉得,想找个愁闷的理由很简单,但是我必须快乐着,因为我的快乐不仅是我一个人的,我的亲人,我的朋友,甚至是我的对手,都需要我用快乐去感染;很多时候,觉得前行的步伐太渺小、太沉重,想找个理由停下来,但我却无法放慢我的脚步,也许从以人这种独特方式存在于浩瀚宇宙那刻开始,就已注定我们没有停下来的理由,因为,我们是广阔空宇间至高无上的精灵,生存已成为一种状态,前行才是生命的本质。
佳节又重阳,年年岁岁花样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今日重阳,我不曾登高临远,也不曾“遍插茱萸”,我只用我这笨拙的笔,记录下我对亲人深深的思念,对明天的无限向往与执著。也许,在某一天,人们已不记得我曾存在过,但此刻的我,与你同在,共同感悟着每一个生命个体的神圣与尊严,这足比秋愁与春恨博大许多,宽广许多,深厚许多。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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