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也要告诉你，你也是水性杨花的东西，因为刚才你脸上有水珠，而且你是花，我是羊，我喜欢花，原来水性杨花就是这么来的，这句话说得多么好听啊，让我这么有感觉，一直记忆犹新，现在我明白了，它不就是说我这么样子的一只黑羊喜欢你那样子的带着水珠子的那朵美丽的菊花吗？”——题记

太阳快落山了，一只全身黑得透亮的山羊，拖着笨重的脚步，懒洋洋地走在队伍的最后，他时不时地抬抬头，看看天边最后的那抹残阳，仿佛要拼尽全身所有的力气也一定要把所有的阳光的温暖吸干，这样才可以储存好这个冬天所需要的阳光，虽然现在是深秋，可是天气也在逐渐转凉，真不知道雪花什么时候会洒下来。

放羊的主人是个年轻人，对于放牧这件事情不是很上心，反正也是被逼无奈，就当闲暇时光出来散散心，面对大自然还可以更好地回忆学校里的好时光，无聊时候还可以打打电话，慰问远方的女友，或者就让qq随时滴滴嘟嘟响着，在羊看来，这也是这个秋天很好的和声了，他喜欢那种清脆的声音，让他心里掀起一阵又一阵的激荡，他也不知道自己渴望些什么。

这个荒凉得无法言说的峡谷，到处都是陡峭的山，很多地方都是只见光秃秃的石头，想要找点枯黄的杂草也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如果说想要看见春天里那种翠绿的青草更是奢望了，所以羊总是很郁闷，虽然每天不是很饱，可凭借着自己对地形的熟悉，也不至于会饿肚子，回到家里，主人偶尔也会有加粮草的时候，他就总是摆出一副绅士模样，反正尽量让别人先吃吧，这样随和的心态，让大家有时也几乎忘记了他的存在，忘记他也是大家的伙伴，反正大家心里都觉得有他无他似乎也没多少区别。

今天黄昏，羊不知道怎么了，总是心情不好，难道孤单的滋味没尝够吗？平时也不是这样过来的吗？怎么今天感觉有点不对劲了？羊怎么想也想不通，步子更慢更沉重了，眼看着与自己的伙伴的距离越来越大，主人也只顾着回味与女朋友交往的种种美妙场景，更期待的是快点回家饱餐一顿，哪还在乎羊心情不好，步履沉重，甚至连羊拉开了那么长的距离他都没注意到，羊顿时觉得有点悲凉，是啊，自己的地位怎么这样低下，走不到主人心里，得不到他的关爱，他多羡慕走在最前头的那只领头羊，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是谈笑风生，一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样子，更不知道明天该为什么发愁，反正主人每次都是最先注意到他，他永远都是得意洋洋的，更不会说是处于饥荒状态，年轻就是本钱，他那种生龙活虎的模样也让他占尽了所有的风光，抢足了风头，更主要的是，主人对他放心，有他在，就算是主人粗心大意，后面的队伍也从没有走丢过，主人也从来没有过被打的记录，原来懒洋洋和喜洋洋也是心境问题而已。

天色越来越暗，似乎羊儿都吃饱了，高兴地唱着歌谣回家了，黑羊拖着缓慢的步伐，极不情愿地朝家的方向走，现在他一直低着头，平日里喜欢的峡谷风光，依旧巍峨壮观，甚至今天这样彩霞满天的日子，更多了几分辉煌和悲凉，可是这都激不起他的兴趣，他真的希望自己掉一次队，真切体会一个人灵魂的放逐，最好是一个人的时候能发生点什么，可是这样的日子他也过完了好几年，似乎也没发生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反而是让自己越来越沧桑。

羊看了看前面，自己的伙伴早已经没了踪影，这些熟悉的路怎么看也是怎么那么别扭，他简直不想迈开步子了，还是找个地方歇歇吧，从来没有一个人单独在外面，也许这将会是一生最美的回忆。

他看了看四周，往前走是回家的路，往后走是今天去过的山坡，往左走是很久以前去过的一个大草坪，往右走的时候几乎没有过，听主人的主人说那里有一条江，好像叫什么雅鲁藏布江，反正记不住名字，只是听老主人反复交代过小主人，从那万丈悬崖掉下去就会粉身碎骨，那地方有深不可测的江水，落入水里不会让你有还生的机会，一直强调，叫他别把羊往那地方赶，所以他从来没走过那个方向，他下意识地抬头环顾四周，到处都是冷清的，没人，没有花草，只有零星的几棵树，和无数的高大的石头。

豁出去了，大不了一死，反正迟早都要死，他调过头来，往右边的方向大步走去，这时的他反而有一种久违了的冲动，刚才所有的郁闷情绪全都飞走了，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先知要去开创一片新的领地，明天回到同伴之间，他就有一种别人都没有的资本和财富，除了他以外谁也没有去过那地方，没有人见过那条江，没有人会像他那样有过前所未有的新体验。

∮想到这些，他突然笑了，好久都没有这么舒畅的心情了，周围的那些荒凉全都不见了，也许那个新地方会有更加翠绿的颜色等着他，他仿佛再次进入春天的大草原了，再也不会挨饿，有吃不完的青青草，有享受不完的好日子。他加快了脚步，风声一阵比一阵紧，他没有任何的疲惫和不舒适，星光出现了，月亮也出现了，好圆好亮，正好可以照路，前面似乎比别的地方高出很多，也许可以在那里停下来，似乎也有点不同的声音，从来没有听过的，不是鸟叫，也不是什么虫叫，好像是主人洗头时候水龙头里出来的哗哗的声音，难道要到江边了吗？

他越来越兴奋，走得更快了，他已经不知道他离家的方向有多远了，前面是一块很大的石头，正好碰了他的头一下，也让他紧张的神经瞬间松弛了下来，这块大石头真的好奇特，比他见过的任何一块石头都大，既然被碰了头，何不如靠在石头背上休息，听听江水轰隆隆的声音吧，也许这将会是他一生中听到的最美好的声音。

他往里面走了走，步子放得很慢，不敢往下看，下面真的是看不见任何东西，反正就是汹涌的水声，他缩回了步子，靠在离水声最近的地方躺了下去，有轻微的风，轻微的凉，该不会感冒吧，不过经过这么几年的风雨，不至于这么矫情吧，他的身体有点笨拙，也许有点老了，他想想反正身上的衣服可以御寒的，再说白天吸吸收的阳光也够多了。

什么味道，从来没有闻过的香味，还有一点点细微的声音，他用力嗅了嗅，到处寻找想发现究竟，到底是什么东西，月光下，一朵白色的野菊花，一点白色的光亮和月亮的颜色融为一体，比月亮的光弱了许多，怪不得刚才没发现，他为自己的粗心而暗中发笑。

“你是谁？今年从来没有人到过这个地方。”“我是羊，前个月我去过的那个大草坪，里面有很多很多美丽的菊花，各种各样的颜色，不过冬天快到了，那些花也早枯萎了，怎么就你孤零零的在这里。”“我不知道是被谁带到这里来的，也许是风，也许是鸟，或许是爸爸妈妈把我丢了的，我天天看见的就是这块石头，天天听见的就是江水的声音，这块破石头总是挡我的路，我想探出头去看看外边的风景也是奢望了。”

“你应该感谢这个破石头，要不是他，你早就已经魂飞迫散了，哪里还能在这里娇声娇气地说风凉话。”“是吗？我怎么不知道，那你告诉我外面的世界，好吗？第一次可以和人说说话，真是太幸福了。”

“恩，那好，我给你讲故事吧，我的主人每天打电话或者说过的那些话，我说给你听听。”“谢谢你，你真好，知识那么渊博，我好崇拜你。”

我暗自得意，笑得很开心，这个小丫头，真是傻瓜，还是第一次有人崇拜我，我好好表现，别让她小瞧了我。而且这是深秋里最后一朵美丽的菊花，想不到我还有如此好的运气。越想夜得意，这样我更开心了。

“菊花，你真的没见到过任何人吗？”“恩，我连自己的爸爸妈妈和兄弟姐妹也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你能告诉我吗？”

“傻瓜，你很美啊，白色的花蕊，碧绿的叶子，娇嫩的身躯，纯洁的心灵，我一身黑，刚好可以映衬你的白，难道你真不知道人们都喜欢花吗？还说什么美女都是花，我那主人就喜欢送花给他的女朋友。所以应该是花都美吧，而且我觉得你最美，反正这里就你一枝花，比我见到的草坪里的那些大片大片的花更显眼了，我还从来没有遇见过你这样的情况，那些五颜六色的花也美，不过看多了，反而没什么印象了，我就直接告诉你吧，你是我见过的最独特最美的花。傻丫头，高兴吗？”

“恩，我好高兴，好幸福，我真不知道自己这么美。呜呜呜……”“傻瓜，你哭什么，没见你这样娇气的，小女子都是难养的吗？好像主人说过这句话。你应该高兴，有人夸你漂亮是好事，应该笑，哭什么哭啊，我回不了家我都不哭。”

“我当然是高兴得哭了，你不回家，行吗？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吧？”“没关系了，大不了一死。”“别说什么死不死的，我就不知道死是什么东西，也许死了也好吧，那样就可以见爸爸妈妈了，我希望自己快点死，我一个人真的不习惯。”

“傻瓜，说什么死不死的，还好你一人在这里，如果被我那主人发现，你早就插在他的花瓶里被他送给女朋友，白白糟蹋了。”

“哦，是吗？”“当然，我告诉你了，你很美，女人都喜欢漂亮的花，所以男人都会送花给女人，我见过的那个场面，女人还会感动得哭呢。”“哦，是这样，那我死了，你会想我吗？你会哭吗？”

我侧过头，朝她的方向看着她的脸，一滴亮晶晶的圆圆的东西挂在她脸上，在月光的陪衬下，真的美得揪心，我第一次见到这么美的一朵菊花，平日里，每年都能在草坪见到成片的菊花，她们的死亡似乎与我无关，反正第二年又有新的了。这次，听到她说死，我怎么有点伤感，难道这就是我那主人天天对他女朋友说的，宝贝，我爱你的意思吗？我深情地再看了她一眼，她害羞了，“我说错话了吗？你这样看我？我很傻吗？”

“不，你不傻，我傻，我不知道原来我心灵深处还有一些脆弱，还能有一些东西还可以打动我。”“你怎么那么博学，你说的我听不懂。”“你不必懂，你只要知道你很美，一直在我心里，很美，美得不会死就够了。”“哦。”

我真的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好想亲吻她一下，尝尝那亮晶晶的珠子是什么味道，我伸了伸懒腰，把头凑得更近些，一下子舔干净了那滴水晶。“你干嘛？弄疼我了。”“对不起，它挂在你脸上不好看，我不喜欢你那样子，现在你就很美了，干干净净的。”“哦，谢谢你。”“别客气。”真是傻瓜，被我占了便宜还不知道，要是被我卖了说不定也会感激我呢，看来人类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也跟着我那主人没有学到什么好东西。

“你和主人在一起好玩吗？他怎样对你？”“也没什么好玩的，只听我那主人老是喜欢在酒后骂人，特别大声，我经常失眠，也经常是刚入睡就被他吵醒，我觉得他很讨厌。”“是吗？我这里没人骂，那你以后天天在这里陪我，我不骂你，好吗？”“好，我愿意。”“你真好。”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是我那主人讲给他朋友听的，“很久以前，有个很懒惰的农夫，不喜欢干活，喜欢靠在一个树桩上晒太阳，有一天，一只贪玩的小白兔，到处乱跑，根本不看路，刚好就撞在他用背靠着的那棵树干上，头破血流，当场断气，这个农夫高兴得要命，每天都是如约而至，守着树桩，期待下次跑来一只更肥更大的兔子，可是他每天都很失望，他从来没有机会等到兔子来，几年后的某一天，他突然开窍，原来自己真傻，怎么没学会隐身吗？天天在线，不是早把兔子吓跑了，而且兔子妈妈也告诫过兔子们，专门开了一堂安全教育课，要大家学会保护自己，随时注意安全，血的教训是深刻的，大家一定要引以为戒。这个故事他一讲完，他的所有朋友都大笑，夸他太有才了，我就是在那样的笑声中体会着失眠和孤独是什么滋味。你觉得好笑吗？”“不好笑，我不懂你说的隐身和上线是什么意思，不过我懂孤独的滋味。”

“你真是傻瓜，也难怪了，你本来就是峡谷里的一朵奇葩，任何东西都污染不了你干净的灵魂。隐身和上线都是我那主人说的，就是聊天的时候挂的那个qq，我那主人也是傻瓜，我看见他还对着那个和我一样黑乎乎的东西嘿嘿发笑，听他说那就是电脑了，看来比人脑聪明，还会出来笑话，让主人和他的朋友们发笑。”

“你真好，有朋友，有同伴，还有主人给你讲故事，我什么都没有。”“你不是有我吗？傻瓜，你有了我，我有的那些你不也全都有了。”“哦，那我真是太幸福了，老天爷真好，知道我孤单，就把你送来我身边了。”

“恩，菊花，现在，让我们对着天边的月亮许愿，让它答应我们，每天都能见面，保证你不死。或者要死也要让我们一起死。”“好，希望今天晚上就这样一直下去，我们一直说话，天也不要亮了，你的主人也不来找你回去，这样多好啊。”

一颗流星划过天宇，美丽得绚目，“菊花，你看见流星了吗？你和她一样美，一样亮。”“是吗？羊，我看见了，我真的有那么亮，那么美吗？”“当然，我从来不骗人，骗人那样的事都是人做的事情，不是我羊做的事情。我常听我那主人酒醉骂人的声音，最大声的就是那一句，‘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看来，那样的女人是很美了。不然他为何那样激动，我现在明白激动的心情了，你有激动的感觉吗？”

“恩，就是很高兴，很高兴能和你说话，很高兴你说我美。”

“恩，那我也要告诉你，你也是水性杨花的东西，因为刚才你脸上有水珠，而且你是花，我是羊，我喜欢花，原来水性杨花就是这么来的，这句话说得多么好听啊，让我这么有感觉，一直记忆犹新，现在我明白了，它不就是说我这么样子的一只黑羊喜欢你那样子的带着水珠子的那朵美丽的菊花吗？看来人类还是很聪明的，总会说出一些美丽的话语，我感谢主人教我这么多东西，让我有机会和你说这么多话。”

“恩，我好想见见人长得什么样子，他们和你一样黑黑的吗？”

“不是了，我也说不上来，反正他们和我不一样，和你也不一样了，反正主人没教过我该怎么描述了。恩，等我以后学会了要怎么说，我再告诉你。现在我好困，让我抱着你睡会儿，好吗？我喜欢你的香味。”

“好啊。从来没有人抱过我。”

菊花把头低下来，羊把脸和身子都凑了过去，菊花就这样躺在了羊的怀里，她的腰越来越弯，她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了，被人抱着的滋味真不好受，可她不敢说，她怕羊不高兴，她怕羊笑她傻，被人抱着应该就是这样的吧，反正她也没有体验过。

羊的呼吸声非常均匀，菊花感觉他的身体很温暖，从来没有这么温暖过，就像白天的太阳照在身上的感觉一样的，羊睡得很安稳，菊花觉得好幸福，原来爱的感觉就是这样的，被羊喜欢真好，她喜欢他说的水性杨花，她好佩服他能说出那么好听的话，会懂那么多东西，她在他面前真的太渺小，也太傻了。

菊花幸福得眩晕了，她的呼吸越来越弱，也许这就是幸福的感觉吧，羊的身体越来越沉，把她抱得好紧，她推不开他，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真的很娇气，很没用，菊花摸了摸羊的脸，亲了他一下，停止了呼吸。

第二天早上，太阳出来了，羊醒了，看看身旁的大石头，看看悬崖下奔腾的江水，他感觉就像做了一场梦，脸上还有一点清凉的感觉，一股独特的和自己身体不一样的味道，他拼命想昨天晚上的事情，仿佛还应该有一朵美丽的菊花，好像还亲过她的脸，怎么不见了，他站起身，排拍灰尘，大吃一惊，一些花瓣粘在他身上，地上还有几片叶子和一根很细的枝条，他心里一阵落寞，这个傻瓜，怎么真的说死就死了，不是说好一起死吗？阳光越来越刺眼，地上的叶子和枝条立刻焉了，他拣起那些叶子和枯枝，还有身上挂起的几片花瓣，对着悬崖吹了一口气，它们全部都飞走了，洋洋洒洒地飞舞着，比风还要轻，也许这条江就是菊花的归宿，或者她会去得更远，飘到太平洋里。

羊做了一次深呼吸，头也不回的走了。他要回去告诉同伴，他体验了一次什么是水性杨花，也许主人会带回来一些更美的花，因为他知道主人有好几个女朋友，喜欢各种不同的花，反正他也觉得所有的花都是美的，女人也是美的，水性杨花是好的，羊的感觉也是好的，羊觉得自己也是很幸福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