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晚班驾驶，很少开白班，那个周六因为白班师傅家里有事，临时调换了一下。周末打车的人比较多，再加上是个雨天，更是显得一车难求。行驶在街头，我看不得雨中城市的风景，却是看到路边站着的一扎一扎人群，拼命的向过往的出租车招手。我知道，今天的生意空前暴好，有的大赚头。

白班不像晚班，不需要放空，在哪下客，就有上客，那个雨天更是如此，省了很多心思。穿行在都市的出租车，急急忙忙，我明白，难得的好生意，同行们，没有谁不想加大油门，与时间比赛，多拉一个客，多赚一份钱。我也是如此。

送人到瑞景大厦下客，打上右靠方向灯，还没到停靠站，就看见站边的等车人，哄拥而上了，这是我们城市的一种奇特景观，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们这个城市具有的特色，是没有秩序而言的。公交车站牌的景象也是如此，甚至更糟糕，折射了城市高速发展下一种文明的失落，不是我辈之幸事。

多远就看到一个女人抱着孩子在雨中，身旁还放着行李箱，不需要思索，我很快停靠在她的身边，不为别的，就怕让那些身强力壮的人捷足先登，曾经就遇到过一些不雅的人，心中没有爱的人。女人很兴奋，站在车旁，使劲的向马路对面挥手，好像在吆呼人，感觉那意思是说，快过来吧，我打到车了。原来与女人同行的人，兵分两路，一个在这边打车，另外的在那边拦车，呜呼，这的也真是难打。

前面的乘客付钱下车，女人抱着孩子上车，只等对面的家人过来。对面却是一片骚动，过往的行人都在急吼吼的往那边赶，一会功夫，围观了很多人。我以为发生事故了，但没听见任何急刹车或者强烈碰撞下发出的声音。只听得，来往的人群喊着“打架了，打架了”。一时间，这车来车往的道路拥挤不堪，失去了原有的秩序，喇叭齐鸣，乱成一锅粥。因为我长时间停靠，后面跟进的车子，无法前行，也是急躁的按着喇叭，我催促着女人，女人使劲的望着对面，说了一句，打架的人就是她的家人。我脑子一蒙，这要耗到何时呢，我将车子往前挪了一下，尽量靠边，打上双跳，我想请女人换车，但我无法开口。因为孩子躺在母亲的怀抱里安然入睡，外面下着雨，害怕淋湿了幼小的梦。女人坐在车里，向我道谢，请求我等一会。

我撇过眼，从人群的缝隙中我看到，对面两个男人，也就是女人的家人正在殴打一位中年人，也是在停靠站，旁边也停着一辆出租车，我心里猛的咯噔，莫不是与我同行发生了争执。我向走过来的行人打听，行人告诉我，两个男人好不容易打上那辆出租车，要求司机从下个道口掉头去火车站，我的同行没有同意，拒绝了，或者提出了其他路线，三言不和，打起来了。

我下车，奔了过去，实实在在看到血腥的场面，我的同行满脸是血，却是死死的揪着其中一个男子的皮带，另外一个男子边殴打着边骂骂咧咧。我的脑子一热，大声的呵斥到，干吗，干吗，不就是打车吗？有这样往死里打人的吗？可能旁边的人因为我的举动，也一起附和着斥责，两个男人见触了众怒，停了手脚，嘴里解释着如何。两个男人想脱身，我的同行死死的抱着其中一个男人的腿，任凭那男人使劲的蹬腿，就是不松手，一边央求着围观的群众给他报个警，人群里有人喊着，已经报了警，警察马上过来。我的心已安，心里暗暗为同行攒劲，坚持一会，警察马上就到，我和群众能做的只能不再让我的同行再被殴打，不让这两个男子逃走，其实他们也是逃不走的，他们的行李和家人还坐在我的车上。其中一个男子跑到我的车上，要求我开车，我拔了钥匙，拒绝了他们，这也是我能为我的同行做到的，为正义做到的一点点。警察终于到来了，带走了我的同行，带走了那两个男子。人群散去了，雨中，同行的车闪动着双跳，那样刺眼，那样心痛。女人和孩子没有下车，孩子依然安详的睡在母亲的怀抱里，不愿睁开双眼看到这世界的这一幕。我有种想请女人下车的冲动，却还是无法开口，那是她的家人造孽，又怎能将错误让她承受呢？现在她才是最无助的人，两大包行李，抱着孩子，不知道是进，还是退。我问她去哪，她请求我先送她回家，路程不远，就在步行街附近的一个旮旯胡同里。路上，我和她说起她的家人下手太狠，将我的同行伤的不轻，女人一脸茫然与羞愧，不能与我说些什么。

女人带着孩子，无法将两大包行李取下，请求我的帮助，我想拒绝，但又是无法开口。女人住在六楼，我提着那两大包行李，每上一层我都在思考，我做人是不是做得太滥了，滥得一点没有原则了，我不知道是不是，但我还是去做了。两个独立的事情，多点宽容，多点爱心，我不能将怨愤怪责到女人和孩子身上。

吃力的爬上六楼，女人向我道谢，我没有心思接受。收了车费，最后看了一眼女人怀中醒来的孩子，明亮的大眼睛，扑闪扑闪，渴望着看世界，就是不知道这个世界会让他看到什么？

转身下楼来，钻进车子，继续我的生意，继续下一位乘客，继续下一个路口，继续这个下雨的心情。脑海里总漂浮着，刚才那一幕，不止是这一幕，记忆中，我的同行被人身伤害的事例可以列举，百货大楼红灯处，同行被私家车主群殴；醉酒的乘客殴打同行；等等，都是滴血的案例，就是发生在这座城市，我们身上。我的心很痛，更因为看到我的其他同行没有一个下车出来阻止，说上一句话，甚至看到我的其他同行还是乐呵呵的从那辆闪着双跳的车边擦过，我才恶心，我才痛心。团结就是力量，正义之下，我们还剩下多少良知。这个浮躁的社会，或许下一个受伤的人就是我们，我们还能继续作为看客那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吗？

想起孩子那纯真的大眼睛，我的心很明亮，最起码，在他睁开那一瞬，我没有玷污他的眼睛，不敢说美好，至少和谐。我肯定，当那孩子的父亲或者家人从派出所回到家的时候，那个女人会告诉他们，他们殴打了一个出租车司机，却是另外一个出租车司机将他们丢下的家人和孩子送回家，将行李送上了六楼，不知道他们听了后会有什么样的感受？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这只是我该做的，毕竟社会还是多点和谐就好，何必仇恨！

耶稣在被钉上十字架上说：父啊！宽恕他们吧！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什么。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