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末，在街道旁的一家配钥匙的楼道拐弯处，看下棋。旁边是一家四川人经营的川川包的厨房操作间，几个四川人在里面正忙着淘米，洗菜切菜，厨房空间不大，有六七平米的样子，里面盆盆罐罐摆得满满的，几无插足之地。但四川人是乎并不以为然，整天忙碌着手里的活计。

一只米黄色小花猫在厨房门口，旁若无人的串来跑去，不时喵喵地叫上两声，显得无忧无虑和逍遥自在。

旁边有一位年约六旬的老人和车棚看门的乡下妇女，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在旁拉着家常。老人手里摇着一把开叉的芭蕉扇，那看门妇人猫身就坐在一年久的小木凳上洗衣服，身前摆一赤褐色大塑料盆，里面堆着待洗衣物。

热浪没有赶走棋友们的棋兴，反而让他们找到了不回家的理由。一盘棋在众人的参与、呐喊和叫喊声中宣告暂时结束。换人重来，大众棋局的魅力就在于此，谁都有发言权和参战机会。

不一会，新局开始，步入暂时的寂静。

小花猫怀着愉快的心情喵喵叫着，沿着像是预先设定好的运动路线有高有低地串上跳下，一不小心，撞到了老头的裤腿上，老人若无其事的抬了抬腿，将话题转向了猫儿。

“如今这些猫啊，可是有福喽，不愁吃不愁喝的，比人过得自在。哎！都是人给惯得，现在基本不逮老鼠了！”老人摇头叹息，一脸不满夹杂着无奈。

看门妇人接道：“说呢，还逮啥老鼠，如今那猫和老鼠都快变成朋友了，经常扭打在一起玩耍，好像成谁也离不开谁似的！”

说话间，一只大老鼠不知从哪里串了出来，沿着墙角判若无人优哉游哉地爬了过去，猫在旁依然欢快地跳跃着，根本没有理会老鼠从自己眼前走过。那只大老鼠瞪着鼓胀的黑眼珠,与老汉和看门妇人对视了一会儿，才潇洒着离去。少顷，小花猫沿着老鼠走过的踪迹，走起少见的花步，像是欢送它的祖宗。

“看到了吧，”看门妇人边往盆里倒洗衣粉边唠叨着，“想想看，都啥时代了，动物园的老虎现在见了鸡在眼前扑棱几下，都吓得缩头缩脑的，何况小猫。那帮猫有时见到大块头的老鼠儿，撒腿就跑，恨不得再多长两条腿，那还指望它们逮老鼠，甭祸害招来一群老鼠就算烧香了。”

那妇人猫腰搓了几把衣服，板起身，甩了甩附在手上的洗衣粉泡沫，意犹未尽道：“现在的老鼠哪，也进化了，听说还会给猫上供。你好好想，老鼠给猫上供会发生啥结果。鼠辈若给猫经常送茅台酒喝，酱牛肉吃，那猫还会逮老鼠吗？人有时会犯傻，不有句老话吗：‘吃人家的饭，砸人家的锅，’说得就是那号人。猫可不会，还继续逮老鼠，见老鼠就杀，那不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嘛！若是你，你会咋样！”

老汗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手颤抖着从里面拿出一支，另一只手的大拇指往下轻轻一按，火苗从一次性打火机的金属喷嘴处喷了出来，老头缓缓移动打火机，将火苗对准香烟的一端，烟被点着了。他接过活茬若有所思地说：“眼下奇事多哦，我家媳妇她爹妈生病，都懒得去，对她养得一只大黑猫却很孝敬，定期抱出去体检，买绿色健康猫食，每天给猫洗澡掏耳朵。那死黑猫养得又肥又大，整天用黄眼珠子瞪你。还有呢，嫌猫胖，还专门买的减肥药，哎，你说现在的人，不知心里咋想的。”

“不过，话说回来，猫也算有良心，如今那，不再随意灭鼠。也可能想明白了，如果没有老鼠，人类会将你猫请来家里，算老几呀！还要经常伺候吃的喝的，像菩萨供着，早被扒皮、吃肉、炖汤喝了。”老头长吸了一口烟，情绪有些个激昂起来。

“转过来，猫可能还会骂人呢，这么好的老鼠，为什么还要迫害他们。人是不是现在脑袋壳进水了，或者被垃圾食品给撑着了！对自己的衣食父母下毒手。呸！这都啥世道，啥怪事都有！尤其是人，还整天嚷嚷着保护什么动物，净扯蛋！”

看门妇人望着唾沫星子乱飞的老人，理解地点头会意，为了让老人喘口气，她补充道：“小时候，我记得猫逮老鼠那残着呢！看到老鼠，绝不含糊，一个饿虎扑食冲上去，不一会就会嘴里横叼着个死耗子，洋洋而归——那才叫猫呢，现在的猫，嗨，只是个代号！”

“如今这些龟孙猫，不逮老鼠，人还得由着它们，随便给扔点剩饭、干馍给它，嗅嗅，愣是不吃，非让人给再用嘴嚼嚼才吃呢！这些个畜生，进化得比人还快，你说邪不邪呼！”

老头手一劈，将话抢了过来：“还有，猫现在除了原有逮鼠老本，又凭添了些新能耐。一代比一代托生得毛色好看，勾人眼睛。有些猫，就像那波斯猫，毛色光纯，眼色贼亮，脱成名星猫，驰名世界不说，身价也贵得叫人咂舌头。离谱，离谱哦！”老人说着，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于是停住了话头。

有人评论说：当代的猫不能再以简单的捕鼠器论之。猫在与人相处的漫长岁月里，从人类那里汲取了许多宝贵的知识和经验，已成功地提炼了自己的意外价值，使他们具备了人眼及之，便被诱惑的妖能。人会心甘情愿将其奉为室内佳宾，佳房暖床供之，佳肴美味侍之。人何荒唐！不宜尽责猫儿不是……”

身旁棋声呐喊，这边谈兴正浓，川川包老板厨房门口切菜忙，当被问及原来的那只有点野性的大猫如何不见了时，答曰失踪。原先，大猫虽野，不甚讨人喜，却逮鼠，着实难能可贵，当今不易得。可惜了那厨房卫士！昔厨房鼠成患，食物封闭不当，及遭鼠践踏，狼籍不堪，令人痛心疾首。老鼠非猫，挑食。凡食物，俱被毁。老猫到后，见猫即抓，不留情，且均处绞刑。厨房里秩序明显改善，鼠迹几乎灭绝，不想一日，老猫突然失踪，无奈，找只小猫顶替。但新猫不比老猫，不逮鼠，样子货而已。谨希望鼠辈见了，多少心存畏惧，不敢肆意糟蹋粮食罢了！

古语云，君叫臣死，臣无二选。那猫叫鼠亡，鼠能苟存否？……

天色渐暗，有人开始从观战的人群中返家，小花猫还是间歇性地从厨房到外面的四周无目的乱串，也许这就是它的生活，虽然偶尔有老鼠沿着墙角溜达闲逛，但对小花猫不构成任何影响，它不必再向祖辈那样疲于奔命地捉拿他们，裹腹度日。那是无奈之举，是不得已而为之。每天生活还得顺着鼠儿的习惯，白天休息，晚上工作，过着不见阳光的日子，不能规律生活。况且，鼠辈们也一点不像人类想象的那样，好对付。经常饥一顿、饱一顿，肚皮根本无保障。还被人常骂无用，灭鼠不力。

现在，以上状况基本过去，可当历史。聪明的人发明了什么老鼠夹，粘鼠板，老鼠药等等，人类在解放自身生产力的同时，也大大地解放了猫的生产力。如今，猫有了更多的可支配时间，已基本放弃了逮鼠果腹，日伏夜出的旧生活方式，可与人同舞了。

只是老鼠还本性未移，继续与人夺食，干着为人不耻的勾当：糟蹋粮食，破坏公物，随地大小便，传播要命的瘟疫，作践人类的财富。这样做如何能改变人对鼠辈的态度？保护动物政策出了那么多，从来没提过老鼠，不知老鼠们作何感想。有人用纪录片说明老鼠是一个适应能力极强，智商极高、生存能力不凡的动物，但为什么总是与人过不去呢！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所以老鼠也说不得人类残酷无情。

有人批评猫不逮鼠不对，逮鼠原本是猫的天性，而且基于此，猫类才堂而皇之，入驻人家。现在猫不逮鼠，在人叫不务正业，玩忽职守，是极不受人称道和鄙视的行为。更可怕的是，这种行为不制止，对社会危害无穷。它会滋长好逸恶劳，投机取巧，不劳而获的生活取向，久而久之，就会破坏人类的智慧和通过劳动来创造财富的优良传统和生活习惯，最终把人类导向歧途。

还有人更加危言耸听：在智慧和进化比赛中，人类显然输给了猫。这样结论基于：人起先用猫逮鼠，为己为人除害：如今猫用人为奴，为己为猫享福！

人，是不是对此应有所反思呢……

唔嘘——我思古人。

-全文完-